那時許慎已經下定決心:「你不需要愧疚。等那一天真的到了……我會是那個壞人。他如果要恨,只會恨我。神如果要懲罰,也只會懲罰我。」
「閉嘴,」妻子哭得更凶,「求你閉嘴,我求求你!」
許慎很少過問兒子的事情。無論是成績,還是生活,怎樣都好,隨他去。他只當他是小外人,是別人寄宿在他們這裡的孩子。對他既尊重又客氣,劃出一條清楚的界限:除了感情,什麼都給。
長大過程中的許識斂和他很像,各方面的像。不止他自己覺得,鄰居也這麼說。
「兒子像爸爸,理所當然嘛!」
他每次聽到都心情複雜,裝也裝不出合適的表情。鄰居們都熟悉他沉默寡言的性格,不指望什麼。但許識斂不一樣,他總是渴望更多。
聽到這樣的言論,他稚氣的臉會故作深沉,偶爾偷偷瞥父親一眼。
作為大人,許慎當然捕捉到了。
他也捕捉到了許識斂的敏感。
知道他總是會在母親身邊大聲說出自己的成績,然後若有若無地經過他。知道他時常觀察他的生活習慣,比如會在他泡咖啡的時候遠遠看著。不說話,也不動,就是看著。
當他看過去,他就飛快移開目光,露出男孩青春期獨有的不在乎模樣。
沒辦法。他太小了,演技是如此的拙劣。
他總是這樣,什麼都不說,嘴唇倔強地抿成一條線。妻子在夜裡對他說:「孩子想聽你講故事呢。」
許慎只當沒聽見。妻子又說:「你就給閨女講,他在旁邊聽一聽。」
總把他說的那麼可憐……事實上,可能真是這樣。他有時候很感謝養子能夠像自己,因為像自己,所以他從不會主動要求什麼。
許慎無暇顧及養子稚嫩的情感,他更在意的是謊言。
神絕對在撒謊。
直到現在,他依然不相信神明。不是固執,而是直覺。夢裡的神……雖然看不清楚模樣,但就是覺得他們好像在笑——嬉笑!令人非常不舒服。
說不定這是一場玩笑。開玩笑的人,不管是神還是鬼,都是在看熱鬧。沒辦法,他所有的軟肋都被這些惡棍們拿捏著……
但是之前的夜裡,他至少確定養子的血對女兒有用。既然已經要做壞人,他就打算做到底,心底的計劃就是那時候萌芽的。
他打算定期給養子送禮物,並且不告訴他裡面有什麼。
「是你的選擇,你自己承擔。」
妻子做不了這種事,她一直忙於應付不該有的感情與愧疚。沒關係,怨他也比怨自己要輕鬆。他清楚不能再和猶豫不決的妻子商量了,他要拼盡全力保住女兒。愛並不純粹,相比較而言,對女兒的愛更輕鬆。
一切都在計劃之內,後來卻出了那件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