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微微吐氣的嘴唇。
牙醫診所是個木屋,幾乎要被松鼠和松果淹沒了。
但它實在太老,太舊,外面都被藤蔓覆蓋,踩進去,就會聽到舊木板在嘆氣。裡面的裝飾倒是不少,擺滿了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是供小孩子取樂的。牆壁上化掛著一幅畫,畫裡的兔子在吃胡蘿蔔。
診所的牙醫是個老人,島上的爺爺都長一副善良的模樣,這個爺爺要更胖些,穿著樸素,里里外外包了好幾層。
他來到小耳眼前,對著他眯眼笑,拿了一個壁虎玩具,精準地塞到他懷裡。
「讓我看看,是哪顆調皮的小牙齒最喜歡吃糖?」他說。
「呃……」許夢囈舉起手,「爺爺,其實是我。」
小耳在玩壁虎玩具,他捏了一下肚子,玩具的嘴巴里竟然噴出一道水,他眼疾手快地偏離方向,滋了許識斂一臉。
許識斂:「……」
三個小護士手裡拿著娃娃和故事書,圍著許夢囈和她聊天。老牙醫邊戴手套,邊眯著眼睛笑。女孩躺在巨大柔軟的花瓣牙醫床上,直到她把嘴巴張開,指給對方看。
「你的牙齒情況都很不好哦,」老牙醫仔仔細細地看,「是不是很喜歡吃糖?」
「有一點……」她說,「我的身體不是很好。」
這樣就比地獄好嗎?想想就是自討無趣的問題,但他還是問了:「這樣就好嗎?」
許識斂的睫毛還是濕的。他就像在一場不存在的暴風雨中受到侵蝕的樹。
「什麼?」問了一下,他懂了,「當然。」
「你們那裡的牙醫……」許識斂嫌惡道,「簡直就是劊子手。」
這個回答令小耳最後一絲希望被無情地破壞了,他沮喪地看著許識斂,感覺身體又縮小了很多。他很快要變回沒有人愛的小種子了。
許識斂看他在木椅上縮成一團:「你想睡覺?」
魔鬼說他冷。
許識斂向護士借了個小毯子,搭在他身上。
小耳蒙住自己,在毯子裡唱歌。
聽上去像是哄魔鬼娃娃睡覺的地獄童謠,內容十分可怖。其他人朝他們看來,許識斂跟小耳說:「先別唱了。」
小耳於是不唱了。他脫掉自己的小鞋子,縮在毯子裡生無可戀地看著天花板。
「睡不著?」許識斂問他,「你晚上還能……回你家嗎?」
地獄?我都要忘了。小耳更加無精打采,要不然這次回去就不出來了吧?小島也挺沒意思的。可我還有血契在身上。
「能。」小耳說。無所謂,繼續工作吧。「哈哈哈。」
「笑什麼?」
「我瘋啦!」
「……」
魔鬼的精神狀態堪憂。
許識斂只能說:「你太累了,睡一會兒。」
小耳於是閉上眼睛裝模作樣地睡起來。許識斂盯著他看,魔鬼就像一個小外人,拘謹又寂寞地抱著自己。嘴巴是白的,他不舒服,也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