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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他想到了房間的一幅字,父親寫下的字。兩個字,他的名字,「識斂」。是爸爸起的名字,從小爸爸就告訴他要懂得收斂。

那件事之後,父親就親手寫下這兩個字,貼在他的床上方,貫徹他的一生。

第19章 懂得收斂(二)

小時候,許識斂每天都期待那個人會偷看他的日記。

儘管他在裡面多次寫到他的壞話:「許慎就是個討厭鬼。」

或者是,「許慎又惹我生氣了。」

某個周五,扭曲的字跡生動地表明了主人的憤怒。這是他第一次記錄這種失望:「說好了和我踢球,為什麼要出爾反爾?大人到底明不明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應!」

只是,和所有的孩子一樣,他也擅長好了傷疤忘了疼。下個周二,字跡就變得工整規矩,「他說要提前回來,一定是要彌補我。好吧,我就原諒他吧。明天我會早點回家和他踢球。」

可惜事與願違,失望再現了:「他根本不是為了這件事回來的!他不是!」

如果再重來一次,許識斂或許會直接向父親提出請求。「和我踢球吧,爸爸,怎麼可以忘了,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約定啊!」

當然更有可能不會。因為男孩要面子,寧願背後哭哭啼啼,罵罵咧咧,也絕對不會主動提起。提了就會實現嗎?提了……就能證明自己是重要的嗎?

年幼的許識斂在這片稚嫩的秘密土壤里澆灌不為人知的生命。委屈和憤怒作為新長的嫩芽,期待著被人糊弄,更期待被人掐滅。

他這樣描述這場沒有細節的父愛:

「他在很生疏地愛我……也許,也許是愛吧。」

字跡越長越漂亮,越自由。漸漸地,他長大了。他的孤獨也長大了。終於,他學會在日記里稱呼許慎為爸爸:「爸爸以前都是一周回一次家。」

然後是一道算術題,一張時間表。他得出結論,畫出一張含蓄且僵硬的哭臉。

大概就是從這個時候起,許識斂開始有意無意地把日記本放在家裡明顯的地方。許慎經常會在回家後給自己泡一杯咖啡喝,他就把日記放在櫥櫃裡,咖啡粉的旁邊。後來是餐桌,甚至是大門口的衣架旁,日記本躲在被父親遺忘的外套後面。

漸漸地,這場探險被他設置得越來越簡單,簡單到他覺得寶藏是如此不值一提——日記本。只是一個男孩,一個兒子的日記本。

「我希望他有一天可以親口告訴我,他是愛我的。」

他猶豫再三,還是在日記的字裡行間里,塞進去這句話。

「至少,我是他的驕傲。」

許慎始終沒有再鍾愛過那件舊外套。

那件可憐的,被遺忘的外套最終被母親收走了。他在房間門口聽到母親問出門的父親:「你還要不要它?」

「不要了。」爸爸回答,「扔掉吧。」

就這樣,無人知曉也無人在意的成長歲月里,許識斂在自己搭建的迷宮裡彎彎繞繞,從入口到出口,再從出口到入口,腳走得好痛,痛到兩隻都不足夠用來走了,他卻覺得自己缺的是另一張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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