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再說清楚些,究竟怎麼一回事兒?」娘家出了大事,卻半點兒沒傳到她耳朵里,張月芬語調難免急切了些,「東院那個不是年年此時皆會假稱抱病?只不過今年恰好被太后問起罷了,怎麼這裡頭還藏著事呢?」
小馮氏哼了幾句歡快的小調,對女兒道:「可不是,也是那賤人不得底下的人心,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竟叫貼身的丫鬟好像是叫……叫石英來著給捅了出來。那丫鬟奉了她的令收撿書信,鬼鬼祟祟,被繡球給瞧出了端倪,剛被恐嚇了一二便供了出來那些信原是寫給翰林院的一個姓鄧的六品史官。事情若直接鬧出來,她尚可否認狡辯,但你娘我行事比從前謹慎了不少,細細綢繆了一場局。」
話里提及的繡球乃是小馮氏最信任的一等大丫鬟之一。
說到這裡,小馮氏越發得意了起來:「先勒令那丫鬟閉了嘴,又叫人去查了,原來那賤人和那位鄧史官早在閨中時便相識。我猜測這二人怕是曾經私定過終身,才能時隔多年依舊纏纏綿綿。待她又寫了信託人送出去,我便叫人在府門口以肅清府內抄撿了那個丫鬟,一道帶去了你爹和太夫人面前。證據確鑿,她是想抵賴也不行了,你爹和太夫人皆被氣得不輕,太夫人更是憤而搬出了府邸。如今,人就被拘在院子裡哪兒也去不了,你爹厭棄了她,順帶也厭棄了那兩個小崽子,你哥哥的世子之位眼看著就板上釘釘了。」
張月芬對娘家的事關注不多,聽罷也明白大馮氏之事為何一點兒口風不露,伯府夫人與人私相授受這等事一旦外傳,便是天大的醜事一樁,父親堂堂禮部侍郎可丟不起這個臉。
不過,她也知曉母親因被大馮氏占去了伯夫人名位憤憤不平了許多年,現下夙願達成,自己也在成王府占了上風,王妃病重不起,後宅隱隱有以她為首的趨勢,都是值得高興的事。
張月芬挽住小馮氏的手臂,只囑咐道:「哥哥的世子之位還未落定前,未防生變,您可千萬不能衝動,給了旁人翻身的可乘之機。」
「這個為娘我自然明白。」小馮氏讓女兒放一萬個心,之前被大馮氏坑了那麼多回,她早學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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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節里的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節。
月色如銀,燈火如晝,紅紗燈籠高掛,映得滿城皆是暖融融的光暈。
沈鴻影站在廣和居二樓的窗前,手中托著一盞小巧的蓮花燈盞,微風帶過,捲起他鬢邊的幾縷青絲,燈影搖曳,襯得他愈發眉眼如畫。
俄爾,身後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他驀然回望,只見張月盈輕輕合上了身後雅間的門,正朝他款款走來。
「和壽安縣君談好了?」沈鴻影問。
「嗯。」張月盈輕應了聲,微微頷首。
事先約定的期限未至,她便提前允了廣和居在凝波會館的生意中插上一腳,讓出一成股予柳南汐,且分文不取。此舉不為別的,只為請信陽大長公主幫個小忙。雖說大長公主與康樂縣主曾有言在先,張月盈若有求,必會出手相助,但此事可大可小,端看有心人如何運作罷了。故而,有利益交換在其中,反倒更令人心安。
「那我們走吧。」沈鴻影微微一笑,牽起張月盈的手,兩人十指相扣往廣和居外走去,還未走出幾步,便碰上了帶著禁軍巡街的葉劍屏。
葉劍屏一身銀甲,腰懸長劍,高坐馬上,英姿勃
發,嘴角微微勾著,有些冷漠半點兒也瞧不出平日裡不靠譜的模樣。
「殿下!王妃!」葉劍屏瞧見沈鴻影和張月盈,遠遠招了手,馭馬上前,高冷將軍的人設維持了不到幾息便完全破功。
沈鴻影上下打量了葉劍屏一番,眼神里里是隱隱可見的嫌棄,道:「今日怎麼沒陪大舅母,反倒做起巡街的活來了?」
上元節人遊人眾多,事端頻發,京兆府、兵馬司和羽林衛的人手全加上都不夠,照例禁軍也會撥出一些人手來幫忙。但是,若葉劍屏不主動請纓,此等累活壓根輪不上他。
葉劍屏拍拍胸脯道:「食民之祿,忠民之事。我這個禁軍副都指揮使也該儘儘責任才是。」
張月盈立刻拆穿了他:「聽聞承恩公太夫人今日請了不少名門閨秀包了艘汴河的畫舫沿河賞燈。」
柳南汐原也在受邀之列,只是因與張月盈有約在先最後還是拒了。
沈鴻影默契接話,哂笑道:「你怕不是逃了大舅母給你辦的相親會?」
葉劍屏自馬背一躍而下,壓低聲音道:「大庭廣眾,你們夫妻倆多少給我留些面子吧,這是要讓全京城的人都以為我堂堂承恩公府二公子恨娶不成?」
張月盈掩唇輕笑,沈鴻影廣袖遮面,雖不見神色,然那袖下微微顫動的臂膀,卻教葉劍屏篤定他肯定亦在笑。
「殿下!」
眼看葉劍屏就要惱羞成怒,沈鴻影即可至住了笑音,安撫他道:「若要大舅母不再為你的婚事操碎心,你還是趁早找個夫人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