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鴻影微微一笑,心知她是關心自己,溫言好語道:「兩位皇兄各有私心,難以公正,正好我如今在管京兆府,姑祖母便向父皇舉薦了我。」
張月盈撇撇嘴,「你也算是自作自受了,你提的主意,事情最後也落在了你身上。」
「我就擔個名頭,事情還是下面的府尹他們做,這案子最後還是得上殿由父皇親審。」沈鴻影趕忙安撫張月盈。
「鬧這麼大?」
沈鴻影回答:「案情複雜,有的麻煩。」
張月盈吩咐小廚房煮了碗薑湯,給沈鴻影服下,多出來的送去前院,給今夜護送沈鴻影入宮的侍衛內侍,預防染上風寒。
她拆發洗漱後便早早睡下,大約卯時左右,模模糊糊聽見了沈鴻影的說話聲,打了個哈欠,爬起身,「怎麼了?」
屋內的燈火幾乎微不可見,外邊廊下琉璃燈的燈光從窗扇滲進來,沈鴻影披著件單衣走回榻邊,撩起床簾一角,帶來濕涼的水氣。他低聲說:「有人來訪,尋你的。」
張月盈睡得還有些迷迷糊糊,揉了揉迷濛的睡眼,「找我?這個時候?」
天都還沒亮呢,她認識的人里有誰挑這個時辰來折騰人?
沈鴻影給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人名——
柳南汐。
張月盈更是摸不著頭腦,她為何會找上自己,她們倆壓根根本不熟。她琢磨了少頃,思忖柳南汐大概是為了康樂縣主的案子來的,假借找她的由頭來找主理人沈鴻影。
張月盈披了件稍厚的狐絨外氅,頭髮用一根藍田玉步搖半挽著,到了浣花閣正房。她方落坐不久,春花便將柳南汐引了進來。柳南汐還是昨日那身裝束,只是鬢髮略顯凌亂,雨水直接淋濕了她的半個身子,右臉頰上裹傷的傷疤也未能倖免。
柳南汐一進屋,便被暖氣包裹了起來,霎時驅走了身上過半的陰寒之氣,整個人好受了不少。她偷偷抬眼,風致楚楚的少女靠著案頭,步搖的銀穗垂落在肩頭,神色有些倦怠,面容有些蒼白的襄王遞給了少女一盞熱茶暖手,被少女不耐煩地瞪了一眼,竟也絲毫不惱,神色依舊溫柔。
她有些看呆了,襄王可是皇子之尊,竟然會和妻子如此相處,和普通人家的夫妻別無二致,不,是遠遠勝過。隔壁家的王二狗要是被夫人凶了,只會一大耳刮子扇過去,把王嫂子的耳朵打得嗡嗡作響。
「不知柳姑娘冒雨前來求見,所謂何事?」張月盈聲音泠泠,示意她入座。
柳南汐忽然跪地,垂首向上首肅拜:「民女斗膽前來求襄王妃庇護。」
話音方落,她從懷中取出一個被裹得嚴嚴實實的錦囊,從中取出一張契書遞向旁邊杜鵑。
「這是東大街粵菜館的地契,民女想以此請求王妃殿下庇護粵菜館的夥計廚子,免受人所害。」
冷風忽地一吹,門口的珠簾相互碰撞,嘩啦響成一片。
張月盈的眼神輕輕一縮,有些茫然。
「有信陽大長公主和康樂縣主看重你,何人敢動你?」
柳南汐低著頭,右臉頰的傷口崩裂了,淡紅色的血水混在雨水裡流了下來,她緊咬牙關,努力將脊背挺得筆直。
她一字一句說道:「雖有尚書夫人再三挽留,可民女卑微之身怎敢久留皇家別院,故自行駕車回城,方進東大街便見有一夥家丁圍著粵菜館打砸,館內桌椅擺設均成粉齏,夥計們也都被打傷。兵馬司的人來了,卻也不敢多管。」
她握緊了雙拳,短短几息,卻覺過去了好久,指甲已經深深嵌入了掌心的軟肉。
「可是許國公府?」張月盈思來想去也只有這一個可能,要說柳南汐昨日得罪誰最厲害,非她莫屬,以許宜人的個性完全做的出這種事。
「是。」柳南汐回答。
「為何不去大長公主府,而是來這裡?」
柳南汐略微抬頭,一雙隱忍著怒意的眸子望向張月盈,「大長公主的庇護源自她認為我可能是縣主的女兒,但民女清楚地知道我不是,日後真相大白,不被遷怒已是萬幸,怎敢貿然求上門去。」
「民女知曉隔壁的百花樓便是王妃殿下的產業,願將粵菜館併入其中,求得日後的平安。」
第69章 砸店許七姑娘別急著走,錢還沒賠呢。……
屋外雨聲霖鈴,滿閣風聲颯颯。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張月盈冷眼觀察著,柳南汐臉色蒼白,身子微微發顫,身形單薄,衣不勝風,伶仃飄搖,好似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她似乎咬定了自己不會是康樂縣主之女,奉上地契轉讓店鋪,求得便是現在以及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