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鴻影笑笑,並不言語,落子的速度越來越快,二人你來我往,在方寸之間廝殺了少頃。半晌,棋盤上白子十不存一,黑子占據了大半江山,勝局已定。沈鴻影落下最後一子,從容端起建盞沾了沾唇,道了聲:「承讓。」
徐向南將手中棋子擲入棋簍,揉了揉太陽穴,抬眼瞧了沈鴻影一眼,眼神複雜,「龍起之前潛於深譚,在下技不如人。」
徐向南認輸的消息從內而外傳開,頓時掀起千層浪。
「徐大公子真輸了?」
「我的錢,剛剛就不該改押的。」
「襄王殿下這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一鳴驚人。」
徐望津看了眼已定的棋局,站起身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諄諄教導:「兒子,你自小皆是兄弟姐妹中最出眾的一個,科考也是次次案首,如今可算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這回受了挫,便收收你的傲氣,沉澱一二,日後自有你的好處。」
「爹,您看人下個棋都要說教一番,把哥哥給打擊過了怎麼辦?」徐婉怡帶著一眾姑娘下了閣樓,穿過逐漸散去的人群,終於擠進了松濤亭。
「你個小姑娘亂說什麼?」徐望津斥了女兒一句,語氣卻柔和了下來。
沈鴻影靜靜注視著一旁的張月盈,她用欣賞的眼光就近觀察著棋局。
「還真是一樣的。」她燦然一笑,笑花在兩頰凝成了一對小酒窩。
「阿盈的棋藝進益了?」徐望津口吻輕柔。
徐婉怡搶著答:「可不是,剛剛阿盈先說一步,殿下後走一步,簡直一模一樣。」
「是嗎?」徐望津有些驚訝,張月盈這個外甥女的棋可是他親自教的,他還能不清楚她究竟是什麼水平。
張月盈低下頭,白皙的面容飛上兩朵淡淡的紅雲,似被火撩了一般,忸怩道:「大舅舅說笑了,我的棋也還就那樣。今日能說出一二來,全賴見過類似的棋局,才能猜出那麼一點點。」
沈鴻影留宿浣花閣的那日,寫了本棋譜,只是第二天一早走得匆忙,徹底落在了浣花閣。前日整理書架的時候,張月盈從一堆話本里找出了這本棋譜,翻了那麼幾頁,便記下了。
沈鴻影烏黑的眸子頓了頓,反應過來,「是那本?」
「嗯。」張月盈雙手手指攪在一塊兒,嗓音柔的仿佛裹了層細密的羽毛,一雙剪水秋眸撞進他的烏眸,心跳忽而加快。
「主君!不好了!」
二人間氣氛旖旎來不及發酵,便被突如其來的喊聲戳爆,徐府的門房對徐望津稟報:「安平侯府的馮堂叔一家剛出巷口不久,就被京兆府逮走了,似乎為的就是剛剛在梨花台的事。」
第57章 謀算「表妹」二字上咬得極重,似乎是……
徐望津不愧是在中多年,見過不知多少大風大浪,這點兒小場面在他眼裡不值一提,他讓門房先停下話頭,讓人遞給門房一杯清水潤潤喉。待門房情緒稍緩,他才繼續問:「是京兆府的哪位下的令?去了多少人?」
京兆府尹和少尹都還忙著威遠伯的案子,多半是下面的哪位錄事,傳喚人派出得衙役越多,代表事情越嚴重。
果如徐望津所料,門房道:「據說是位姓韓的錄事,來了大約八九個人。」
京兆府韓錄事,這名字聽著耳熟。張月盈忽而憶起這位韓錄事似乎是孟少尹手下的官員,中秋節那日與楚仵作同行的同僚。
徐望津面色凝重,僅為了女人家的糾紛,就算見了血,八九個衙役還是有些多了,這背後定然有不能為外人道的隱情。
「毋須多管,京兆府若有傳喚再說。」徐望津稍微思量,這事說到底與他們徐府無關,選了個最穩妥的法子,預備派人去知會了安平侯夫妻一聲,便暫時算了了。
「徐伯伯。」馮思意聞言卻有些急,這進了衙門,最終又是要她父親安平侯去撈人出來,她暗罵了馮堂叔幾句,插話道,「還是我去尋我爹娘,說得也更清楚些。」
安平侯府的自家人願意攬事自然最好,徐望津捋著鬍鬚沉思了幾息便同意了,「你且慢慢與你父母說。」
馮思意摁下心底的煩躁,道:「多謝徐伯伯。」
「小意。」馮思意欲要往走,馮思靜卻快步進了松濤亭,她不見半點兒慌忙,落落大方地屈膝向徐望津見禮,「我堂叔家的事實在是叨擾了徐伯伯,爹爹已接到消息,先行去京兆府衙門。」
徐望津道:「安平侯既已知曉便好,京兆府尚未有定論,便不是什麼不可轉圜的事。」
馮思靜神情黯然,「總歸也不是什麼好事,京兆府已遣人來通稟了堂叔他家犯的事,我們侯府真是沒臉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