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左邊的大馮氏身旁坐著一個十二歲上下的少年和五歲的男童,顯然是她所出的兩位公子。
楚太夫人在主位坐定,小馮氏清了清嗓子,示意二房的三個女孩:「還不快去給你們祖母問安。」
三位姑娘以張月芬為首盈盈下拜,春燕即可呈上了給她們的表禮,不分嫡庶,一式三份,均是一套紅珊瑚頭面和一對掐絲蝦須金鐲。
張月萍和張月清難得見這樣的好物件,對楚太夫人的態度再恭謹了幾分,張月芬雖略有不虞,但多年養氣功夫還在,穩住了脾氣,沒叫人看出一星半點兒。
楚太夫人招手,讓張月盈上前與三個姐妹見禮。
鷓鴣同時捧來了張月盈準備的禮物,三對一樣的珍珠耳環,珠形圓潤,有小拇指指甲蓋大小,一看便知是淡水珍珠中的精品。
「還請四姐姐、六妹妹和七妹妹收下。」張月盈道。
緊接著是大馮氏,她推了推大兒子,四公子張懷英便帶著五公子張懷玉跪在蒲團上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頭。
「孫兒見過祖母,給祖母請安。」
楚太夫人依舊將端水做到了極致,贈給了每人一刀澄心紙、一方徽硯和一枚文竹報喜的飄花翡翠平安牌,連去了書院讀書的二公子張懷瑾都有一份。
小馮氏用帕子沾了下眼角:「多謝母親掛念他們這些小輩,兒媳這個做嬸嬸的,也該操操盈丫頭的心。咱們府上請了位女塾師,每日給六丫頭和七丫頭講課,盈姐既然回來了,便一道吧。」
昨日回去余嬤嬤與她分析了小一刻鐘的利弊,小馮氏琢磨著大不了多關心張月盈這個侄女一點兒,向楚太夫人賣個好。
再說,盈姐離京日久,怕是沒受過正統的貴女教育,若是日後出門做客,姐妹一體,不論失禮還是不通詩書,損得還是芬姐的顏面。
「這個就不必大娘子操心了。」楚太夫人飲過一口茶,將茶盞擱在一旁,「歐陽大家與我是舊識,我早已去信,請她安排盈兒入玉山書院就讀。對了,萍姐和清姐也一起,不落下一個,如此方才是姐妹和睦之道。」
張月萍和張月清幾乎使勁掐著帕子才將翹起的嘴角壓了下去。
玉山書院那可是整個京城,不,整個大燕最知名的女子書院,由汝陽大長公主創辦,教出了不少才女能人。
最有名的便是如今的山長歐陽大家,其父歐陽學士生前奉命修前朝史書,故去後便由歐陽大家接手完成余卷。捲成之時,皇帝親自下旨褒獎,稱讚其為當代班昭。
故而,但凡玉山書院出去的學生,誰不高看一眼。
「還是母親有門路。」小馮氏道。
長興伯府唯一在玉山書院讀書的張月芬,還是小馮氏輾轉託了娘家嫂子的妹妹方才有機會入學,早知太夫人有這般門路,她當初又何必四處送禮賠笑。
大馮氏也笑意盈盈地捧場:「還是母親考慮周全,咱們家的幾個姑娘日後若是有了好前程,肯定第一個回來孝順您老人家。」
「好了。」楚太夫人擺擺手,目光掃過幾個姑娘,「後日便都上學去,至於請安,小孩子都在長身體,便五日來一次,時間也改到傍晚。」
誰都不想一大早就爬起來,皆口稱太夫人英明。
再喝過一盞早茶,張月盈便替楚太夫人送客出門,她正要轉身回山海居,被張月芬突然喊住:「五妹妹,稍後來墜珠院與我和六妹妹、七妹妹一道用午飯吧,正好我能同你們講講玉山書院裡的事。」
「四姐姐不嫌棄我來叨擾就好。」張月盈點頭。
她懶得想張月芬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每日勾心鬥角,思量別人一字一句背後的意義,累得慌,老得快,一點兒也不符合她的理想。
「姑娘,你真去啊?」轉回山海居內,杜鵑問。
「不然呢?」張月盈戳了戳杜鵑的額頭,「你就是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子看多了。四姐姐能名滿京城肯定不蠢。只要不蠢,就知道出了伯府的門進了玉山書院,都姓張,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給我使絆子,除非她瘋了,再者人家父親是禮部侍郎,自己又是伯府嫡女,要是欺負我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不怕被戳脊樑
骨嗎?」
「姑娘說的有理,但是……那些話本不都是姑娘您平常看得嗎?」杜鵑斜睨張月盈,腹誹道。
「哦——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記得了。」張月盈尷尬地扯起嘴角,朝裡屋走去。
「難道是我記錯了?」
杜鵑扣了扣頭髮,一頭霧水,她怎麼覺得姑娘的背影有些……
嗯……對,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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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午時,屋外驟雨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