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厭舟似乎看懂了宋明稚的意思。
幾息過後,他終於緩緩垂下了眼眸,用略有些低啞的聲音,朝著慕思安道:「你先放了阿稚,我便認輸。」
他這番話,是對慕思安說的,可是說話的時候,視線卻始終沒有離開不遠處的宋明稚。
崇京的天空上覆著一層陰雲。
宋明稚眼前的畫面,卻忽然變得模糊,就像是被日光晃到了一般。
……兩人是要拖延時間不假,可是剛才那一刻,慕厭舟的眼神卻明明白白地告訴自己:他並不是在開玩笑。
無論廖將軍來不來這,他有沒有援軍,自己都是他的第一選擇。
——禁軍知道,自己手中押著的人,是今日最重要的人質。早聽說過齊王與王妃恩愛傳聞的他,擔心宋明稚情急之下撞向刀刃,一開始便是以刀背抵在對方脖頸上的。
可儘管如此,刀背還是在宋明稚的脖頸間,留下了一道深紅色的印痕。
落在慕厭舟眼中,刺眼得不能再刺眼。
慕厭舟的聲音一點也不大,卻清清楚楚地傳遍了整片空地。
慕思安聽到之後,終於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好好好!」他環視著四周上千號禁軍,似乎已經將局勢,穩穩地拿在了手中。
慕思安在王府里關了幾個月的時間,對這大半年來朝堂上發生的事情,並沒有清晰的概念。哪怕嚴元博早已經給他提醒過慕厭舟的危險,但他還是本能地將眼前的人當作過去那個普通的紈絝看待:「既然如此——」
慕思安身邊的侍從,立刻清了清嗓子:「咳咳咳!」
同時用緊張的目光,朝著他看了過去。
慕思安瞬間回過了神來——
嚴元博之前給他說的話,全部在此刻湧入了他的腦海之中,握著韁繩的那隻手,也在此刻泛出了一層冷汗。
「既然如此……」慕思安停頓片刻,忽然將視線落在了侍從腰間的佩刀之上,「齊王總該先表示表示吧。」
無論是慕思安還是嚴元博,二者從未想過留下活口。
按理來說,他今日應該以最快速度,從慕厭舟的口中套出對方背後的人都有誰,再立刻將慕厭舟和宋明稚殺之以絕後患才對。
可這一瞬,慕思安的心中,還是不受控制地湧出了一個惡念來……自己失去的半年自由,可不是慕厭舟痛快去死就能補清。
慕厭舟冷冷道:「你要做什麼?」
慕思安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那個侍從。
對方瞬間明白過來他的意思,走上前去將手中的刀,舉在了慕厭舟的面前:「齊王殿下,請吧。」
「三弟,你怎麼還沒有看清楚形勢?」慕思安笑了一下,不屑道,「現在應該是你求我才對,哪有我先放人的道理呢?不過……你我二人好歹兄弟一場,我也不是不能給你和王妃這個面子。這樣吧,你我各退一步,只要你用這把刀,廢了自己的右手,我便先放齊王妃走,你看如何?」
嚴元博這段時間,曾反覆給他提醒過慕厭舟的危險。不過……作為一個真正混跡花叢多年的紈絝,慕思安卻能看得出,慕厭舟看齊王妃的眼神不是假的。
此刻,他也忍不住好奇,慕厭舟究竟會選擇齊王妃,還是選擇他的手臂……
慕思安也擔心慕厭舟會故意拖延時間。
想到這裡,他又提高了聲量朝對方道:「快些!我數十聲,你若再不動,那本王就要先殺齊王妃了!」
按照慕思安和嚴元博的計劃:
上上策是以宋明稚為質,逼慕厭舟說出朝堂中所有與他有牽扯的人。若是他不說的話……自然是嚴刑逼供,直到他說為止。
「十——」
禁軍將刀丟在了慕厭舟面前。
長刀墜地,發出砰一聲重響,頃刻間打碎了空地前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