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沒有同幾人再寒暄的意思。
慕厭舟坐下以後,便直接問道:「旱情的事,你了解多少?」
慕厭舟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訝。
他似乎沒有想到,父皇竟然會與自己聊朝堂大事。
齊王對朝堂之事,並無興趣。
若是放在幾個月前,慕厭舟定會說自己頭疼,或者另外找理由逃避這個話題,不干正事。但是今日,王妃就在他的身邊……慕厭舟不由回過頭,看了一眼宋明稚。接著,立刻清了清嗓子,好好表現了起來:「回父皇的話,兒臣的確知道遠霞縣裡的情況。」
「!」
收到對方的眼神,宋明稚立刻打起精神,轉身看嚮慕厭舟,並朝對方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慕厭舟隨即坐直了身。
兩人的小動作全落在了皇帝的眼中。
早知道慕厭舟「脾性」的他,臉上並沒有半點意外:「你說。」
話音落下,終於緩緩地放下了手指。
慕厭舟的身上雖有紈絝之名,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天資極佳」。近來,慕厭舟一直在戶部翻閱文書,時不時地接受杜山暉的考核。這一來二去間,關於他過目成誦事,也不知怎的就傳了出去。
海宣殿內,靜了幾息。
片刻過後,慕厭舟的聲音便傳了出來。他一邊回憶一邊說:「按照流民所說,遠霞縣應當是頭一個受災的地方,似乎也是此次受旱最嚴重的地方。」
皇帝點了點頭,緊緊地皺在一起的眉毛,終於一點點舒展了開來:「嗯。」
他來海宣殿前,已經從嚴元博那裡簡單了解了近日的旱災。慕厭舟說的情況,與皇帝知道的相差不大。
剛才那個問題,明明是皇帝所問,但慕厭舟的視線,卻始終落在宋明稚的身上,說著說著,他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父皇還在這裡,轉而道:「阿稚你可知道,大楚每年何時收稅?」
站在皇帝身後的陶公公,略有些無語地朝他看了一眼——
稅收一事,歸戶部管理,這正好是慕厭舟近來一段時間接觸的事務。他顯然是在借這個機會,向王妃展示自己的「才學」,活像一隻在變著花樣開屏的孔雀……
大楚分別在春、秋兩季徵稅。
宋明稚當然知道這個常識,但他今日還是配合慕厭舟,認真搖頭道:「不知道。」
見狀,慕厭舟徹底將皇帝的問題拋到了一邊,轉而朝宋明稚,解釋起了此事。直到皇帝忍無可忍,開口叫了句「齊王」這才將他的思緒拉回正事。
慕厭舟意猶未盡地轉回了身去。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道:「總之,那幾日正好是收夏稅的時候,遠霞縣剛才遭了災,大部分百姓什麼東西都交不出去,只能遠走他鄉,去別處找活路。而為了能夠照常收稅,遠霞縣當地的官員又將所有的賦稅,加到了剩下人的頭上。如此一來……就連那些遭災比較輕的百姓,也因為交不上稅,而被迫離開了當地。」
百姓離開故土後,留下來的田地便會被兼併到少部分人的手中。時間久了,民間便會產生巨大的矛盾……甚至,還會有人因此而揭竿而起。
因此而亡國的前例數不勝數。
當今聖上雖然昏庸,但是作為皇帝的他,不可能連這個簡單的問題都想不明白。而在戶部工作了一段時間的慕厭舟,不會像從前一樣不清楚其中利害。
說到這裡,慕厭舟的語氣也認真了起來:「按照那幾個流民所說,他們離開遠霞縣之前,當地的百姓已經將草根和樹皮都吃光了。」
那日流民所說的內容,要比慕厭舟今日講的複雜許多。但了解皇帝脾性的他,故意將它簡化,只挑重點說了出來。
在外人看來,慕厭舟進宮只是向皇家「報信」。
講完這些事後,慕厭舟還不忘糾結地抬起頭,朝皇帝看去,並一臉擔憂地問:「父皇,您說後面要怎麼辦?」
聽他的語氣,好像並不覺得後續事宜與自己還有什麼關係似的。
說完這句話,慕厭舟總算後知後覺地朝著四周掃了一眼,略微困惑地朝皇帝問:「誒,嚴大人怎麼不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