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白蓁常浮上水面,趴在礁石上,去望那烟雾似的红霞。
后来那片红便出现在梦中,再后来,血厄宫的后山,也有了几里的桃树。
血厄宫地下是浑浑浊气,天晓得秋宫主如何让人间的花木在此地存活。
但三月花开时,第一树的烟霞染红了半山,血厄宫中的妖魔鬼怪简直高兴地发了疯,白蓁至今回想起来,那群魔乱舞的景象,在外人看来恐怕是十分惊悚。
只是在她心中,那是她许多年也没有过的快乐。
她一边哭一边用碗接珍珠,接了一大碗,逢人就让对方抓一把。
而她也拿到了黑凤凰的羽毛,阿飘的永久反向制冷手炉,以及尝到了许多人做的家乡菜。
血厄宫中养了太多的人,天南海北,凑齐了各色风味。
白蓁在桃花林中放肆地哭笑,渐渐日落西山,算算时间差不多,便揣着她的珍珠碗,去到宫主的寝殿。
她站在门外,听见门后传来的断续却剧烈的倒气声,挣扎的喘息中,夹杂若有若无的啜泣。她沉默握紧了碗沿,在酸涩的缝隙间想:灵屏不好用,但幸好毯子已经提前铺上了,摆设也全撤了下去,这回……
然后她就听见了里头的撞墙声。
总之,防护措施再周密,也还是会有疏漏。
待激荡的浊气平复,白蓁推开了门,忍住灵气沸腾的不适,也忽视四周的一团狼藉,走到力竭变回原身的秋宫主面前。
她用玄色的衣袍盖住那推盘成原形的白蛇,再轻轻去推,直到对方有了回应,她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秋眠恹恹地探了头出来,半天认不出人,豆大的蛇眼又要闭上。
“宫主,宫主……”白蓁双手搓着蛇,犹如搓麻绳一般。
这是她发现的最好用的方法。
血厄宫的大将心中谨记秋宫主的命令,每一次反噬后,千万不能放任他这样睡。
不论用怎样的手段,都一定要把他叫醒。
果然秋眠被搓的醒了神,他只能幻化一半的人形,蛇尾要再过几日才能收回,秋眠披着那件衣袍,垂落的长发湿成一缕一缕,遮住爬布纹路的脸庞。
他虚弱至无法维系目力,哑声问:“桃花,开了吗?”
“开了。”白蓁想折一枝来,却又不想再惹他难过,真要是折了来,怕只是一刹的功夫,便会被腐蚀成一把黑灰。
“好。”秋宫主哑声笑道:“开了便好。”
攻打云明宗的前一夜,血厄宫内静悄悄的,只有树梢上的祈愿风铎在叮咚地响。
白蓁在自己房内擦拭过了长刀,推窗去望,中天月圆,霜华如雪。
她知道自己被薛倾明改了命数,秋眠如实与她说来,却也曾被她冷嘲热讽。
那时的如珠娘子会用眼泪讨猎物的欢心,真到了伤心时,却不曾再落一颗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