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長,少爺正在裡面。您……您請小心。」
「好,謝謝啦。」
人聲傳來,白玉蘭翩翩飛落。青年裴響拂袖旋身,剎那匿於花深處。
一道熟悉的白衣人影,穿過橫斜花枝。裴響凝望著他,此時對比發現,師兄亦經歷了所有,然而任世事磋磨、因果倒轉,他仍分毫未變,一如初見。
白翎歪在青玉案上,手撐在師弟臉旁,細細觀察。
「……做師兄的掌上明珠,怎樣?」
白翎笑意清淺,準備把師弟也變成絨布偶。但就在他動手之際,忽然發現了一處異樣。
在少年裴響的玉枕一側,有一滴未乾的血。
同一時刻,在花林里遙望著這一幕的青年裴響,一面感受著腦海里的天崩地裂,一面按住耳後。
鮮血源源不斷地湧出,溢滿指縫。
「兩不疑」的桿秤,開始緩緩向現實中的白翎傾斜。
第117章 一百一十七、端倪
最近一個月,過得有些怪。
時候不早,白翎獨自倚在床頭,背靠軟枕,雙臂搭在腦後。他盯著西廂的某一處發呆,不知為何,感覺前陣子很不對勁。
細算算,不對勁是從下山迎接師弟開始的。他的師弟,他的阿響,眼下正在古榕枝頭靜修,白翎只消側目,便能透過窗欞,瞥見少年人挺拔孤傲的背影。
離得很遠,剛好方便白翎胡思亂想。
他覺得身邊藏了個人。
按理說,白翎最討厭時刻被人盯著。但他不知是怎麼了,明明感覺一道若有若無的目光、總是追隨著他,他卻一點也不反感,甚至有種莫名其妙的愉悅與安心。
只當他回過神後,意識到自己奇怪的反應,才會嘗試著抓住此人馬腳,尋找他存在的蛛絲馬跡。
白翎先是問了諸葛悟,有沒有人潛入折雨洞天,得到了篤定的否認;他又問初來乍到的小師弟,為免嚇著人家,還採用了非常委婉的說法——「阿響你沒被鬼上身過吧?你會不會從家裡帶了個背後靈?」
師弟被他問得沉默。
最後,迸出冷硬的「師兄多慮了」五個字。
即便如此,白翎依然相信,自己的直覺沒問題。師兄師弟沒發覺異樣,大概是這位不明來意的「客人」,只關注他一個人的緣故。
白翎一挑眉,更覺荒謬。
他算是獨來獨往、我行我素了三百年,有誰會盯著他?白翎拿起床頭柜上的手稿,準備趁閒著,編排兩句喜提師弟後的幸福養老生活。可當他提筆的剎那,熟悉的反常感又來了。
阿響不在,此時屋裡只有他。
那人一定正藏於某處,靜靜地投來視線。
白翎亂寫了兩句,裝作絞盡腦汁,實則以餘光慢掃,不放過每一處可能供人藏身的角落。
屋裡沒什麼遮擋物,僅一扇屏風、兩道紗簾,屏風還是裴響住進來後才翻出來的,用在他沐浴的時候。可是裴響已經洗漱過,屏風收攏靠牆,室內一覽無餘。
白翎輕嘆口氣,恰在此時,靜修完的師弟回來了。半個月前,他們不慎雙雙落水,意外擦槍走火,讓白翎久固的瓶頸有所鬆動。
他倒是萬分驚喜,不過自那之後,裴響對他可謂是嚴防死守,不再給任何近身的機會。眼看過了十來天,小師弟終於有所鬆懈,叩門進屋,點頭致意,一語不發地躺在地鋪上,沒和前些天一樣,睡在離白翎最遠的那邊了。
白翎發現這一點,立即在床邊支起腦袋,與他搭話:「阿響?」
少年人雙目閉合,冷靜的神色無任何變化。
白翎道:「我前天放了一晚上的茶,醒來口乾去喝,還是溫的。」
裴響不語,白翎自顧自地說:「好奇怪啊,是你幫我換的嗎?」
「過夜茶有損脾胃。」終於,少年人輕皺起眉,閉著眼睛道,「不是我。我把你的過夜茶都倒了。」
「哦……還以為是阿響幫我沏了新茶呢。原來不是?」
「你日上三竿都未必能起,我卯正出門,即便沏茶,待你醒來喝下,不還是凍的?」裴響難得說了長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