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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仙像是當地人失憶前就存在的。白翎更感興趣,忍不住駐足觀察。剛好顧憐相中了路邊攤的糖畫,白翎立即頭也不回地邁進道旁香舍。

因為仙像隨處可見,城中的香舍應運而生。香客們熙熙攘攘,在此採買香物供品。

而在院中樹下,立著大小三尊仙像,仿佛是一家三口。白翎在折雨洞天看書打發日子的時候,讀到過各地塑像的工藝一覽:越是古老的仙像,越看不出雕的是誰,甚至看不出雕的是啥。

一則古人的水平有限,二則仙像歷經歲月磨損,可能失了原貌。

但看新河郡的仙像們,雖然古老,但每一尊都栩栩如生,無怪乎白翎剛見到他們時,還以為是修真界現在流行的修士塑像。

舊河郡的雕刻手藝如此高明?

白翎的目光落在眼前的三尊像上,見他們和尋常的人家一般,緊密地依偎在一起。如果是某個陰雨天來,稍一不慎,或許會把他們當成真人,也不一定。

有香客要來上香,白翎讓到一旁。

就在他側身讓步的剎那,忽然間,竟覺得有人在看自己——不是香舍里的居民,而是那三尊仙像。

白翎呼吸一滯,倏地再看回去,可是仙像就是仙像,死物而已。雕得再活靈活現,也不是真的。

父母相依,摟著孩子。白翎定定地望著他們,不知為何,從原本的和諧中,看出了一絲異樣。

爹娘緊抱著小孩,未必是表達關愛吧?也可能……是在盡最後的力氣保護他呢?

「這位公子,對不住啊,能不能再往邊上稍稍……」

一個老實巴交的聲音打斷了白翎的思緒,他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大家子攙著年逾古稀的老人。

白翎「啊」了一聲,轉身走出香舍。

這裡香火興旺,顯然是街坊鄰居都覺得一家三口的仙像好,能圖個美滿團圓合家歡。他總不能自己沒感受過家庭幸福,就把人家往邪門的方向想吧。

裴響靜靜地立在門口,一身黑衣浸在流光燈彩中,像一柄玄鐵鎮紙,不輕不重地壓在斑斕畫卷角落。

他身側人來人往,總有人瞥他,議論紛紛。白翎不用想也知道,大家在猜這位冰冷俊美的道長,一個人等誰。

白翎跳步過了門檻,道:「師弟?」

裴響下意識抬頭,不過抬頭之後,面上浮現短暫的空白。少頃,他道:「我?」

「不是你還能是誰。」白翎見靈台枷沒有發作,鬆了口氣,但還是立即打上補丁,說,「我全天下就一個師弟,當然喊你師弟咯,一直叫道號也太生分了。」

裴響眼睫輕顫,略顯生硬地一點頭。

良久後,他齒間逸出一聲極輕微的「白師兄」。

「對!就這樣喊我,比道號好多了呀。」白翎沒想到他能回禮,頓時雙眼彎彎。曾幾何時,只有兩人吵架的時候、裴響才拿來和他置氣的稱謂,現在聽著也萬般親切了。

白翎看向路對面:「師尊好了沒?」

正說著,就見顧憐手持一面巨大的糖畫,耀武揚威地走過來。他手裡拿的不是雙喜字、七寶珠等尋常圖案,而是一幅他本人的自畫像,連背後的劍輪都添上了。

再看糖畫鋪子的老闆,剛咬了一口到手的金元寶辨認真假,然後瘋狂甩動酸脹的手腕——七十二道劍影,掙錢不易啊。

白翎哈哈出聲,心知顧憐肯定被當成異想天開、幻想自己是當世劍仙的地主家傻兒子了。而且糖畫能還原的形狀有限,在顧憐眼裡,他拿著《夢微道君降妖伏魔斗陣圖》,在路人眼裡,根本不知道劍輪是什麼,只當他畫了個刺蝟精。

一個幼童指著顧憐的糖畫大叫:「豪豬!!」

不要命的小傢伙立即被家長捂嘴抱走了,徒留滿面震驚的顧憐,還有爆發出大笑的白翎。

霎時間,顧憐的臉上五顏六色,什麼情緒都走了一遭。他本來不敢信小孩說的是他的寶貝糖畫,但看白翎笑得直不起腰、差點腳滑翻進路邊溝里,又被裴響一把撈住扶起來,顧憐再遲鈍也明白了。

白翎沒想到自己腹誹的「刺蝟」輸人一頭,高手在民間。糖畫鋪子的老闆見勢不妙,推著車飛快跑了。

顧憐的氣無處撒,直直向白翎走來。

白翎立即搭住師弟的雙肩,把他移到身前,高聲說:「師尊!這可是大街上,師祖的顏面啊——你還要不要了!」

顧憐憤怒地繞過裴響:「孽徒,你剛才笑什麼?出來,你有種出來,本尊座下絕無縮頭烏龜!」

「師弟罩著我,怎麼能算我縮頭烏龜呢?明明是兄友弟恭,師尊你該高興的嘛。哎呀,不要轉圈好不好,你讓師弟怎麼辦?」

白翎始終緊貼著裴響,時不時探頭,笑眯眯說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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