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裴響倉皇后退,險些掉下地去。他臉色變了,表情空白地望著白翎,腦袋旁仿佛冒出了不斷變幻的星辰大海。
白翎攤手道:「唉,不要是這種反應嘛。真讓人傷心。我也很難辦啊!我的境界都卡了三百年了,還能指望什麼?」
他以為師弟能領會他的意思——不想雙修,提不了修為;靠不了自己,只能依靠他人,比如天縱奇才的小師弟。
大家以後都是同門,希望小師弟對他這個師兄的廢物程度有所預期,不要和道場的勢利眼們同流合污。
但裴響聯繫上下文,迅速得出了截然不同、且讓他五雷轟頂的結論:師兄要雙修才能提升境界,於是對新入門的師弟發出暗示:
以後就靠你了!
裴響臉色煞白。
白翎說:「你的表情真絕望。阿響,雙修是挺那個的,可我的功法死纏著我,我又修不了別的,沒辦法嘛。」
裴響的嘴唇顫動良久,最後道:「你對每個師弟……都有如此要求麼?」
「怎麼會?我只有你一個師弟。至少幾百年內,都不會有下一個吧。」白翎說著說著笑了,自言自語道,「別說幾百年了,再過幾年,我都……」
他沒說下去。
裴響閉上眼,內心劇烈鬥爭。半晌之後,他避開白翎探究的目光,面上浸透了薄紅。
裴響低聲道:「你先答應我,除我以外,不許有旁人。我……我才能考慮考慮。」
白翎勾著他下巴轉回來,對著少年愕然的漂亮臉蛋,笑道:「當然。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哎呀,說出來好多了!謝謝你阿響。不過等你考慮好,可別拒絕我就是。」
雪白的梨花飛落,簌簌然落了兩人滿身。
裴響尚在發怔,白翎已轉身去摸香爐,不信邪地伸手進裡邊掏。果不其然,爐內另含乾坤,無數天材地寶的記錄拂過眼前,即使被裴響風捲殘雲了一輪,還是有不少好東西。
比如幾件法衣,被白翎抓住,扯出爐口。
作為法寶的罩衫一旦上身,自動貼合尺寸,終於讓他倆衣能蔽體。可能因為顏色鮮艷,從沒見諸葛悟穿過。
裴響背過身,整理衣物,再看白翎,卻正好撞上他笑。
白翎沒覺得自己衣領大敞有什麼見不得人,反正都是男的,他摸摸這的紋繡、捋捋那的衣帶,整個人裹在一套朝霧似的粉衣里,眉眼燦爛。
裴響一時沉默,片刻後移開視線,面上的薄紅始終未散。
白翎樂呵呵地說:「師弟,你身上全是梨花嘢。」
裴響低低道:「你也是。」
「對啊,好像下雪。洛東城真是好地方,我頭回見百花齊放。你身上也好香,離得近了遠了,香味還不一樣。」
白翎自顧自念叨,沒發現把師弟的臉說得更紅了。裴響想反駁他,但是沒說出口,又開始生悶氣。
白翎把衣服穿好,跳下地伸了個懶腰。他辨別著來時路,往花枝繁盛處走去。
漫天紛飛的白花中,他接住少許,回頭道:「我忽然想起一首詩哎。以前念書的時候背的,不過只記得半句了。」
裴響跟在後面,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問:「什麼詩?」
「名字不記得了,反正不考。」白翎往上方一指,兩眼彎彎地說,「『此生也算共白頭』。」
裴響步伐一停,頃刻理解了語意。
可是,連給他反應的時間也沒有,白翎不過是隨口一提,說完便輕快地道:「走吧走吧,別讓師兄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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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弟子入門的儀式分很多種,有些派系拘禮,要開辦祭典、三叩九拜,敬告祖師神靈。
有些派系則很隨緣,將新人帶給師尊看一眼,領了塔印去抽功法,之後就由師兄師姐們拉扯大了。
白翎慶幸的是,他們展月一脈屬於後者,沒什麼繁文縟節。
但不巧的是,才回宗門,幾人便得到消息:他們剛走兩天,夢微道君就開悟了所修《法眼遍歷秘典》的最後一卷,即刻閉關。
因他悟道是在深夜,天象變幻,影響頗廣,整個霽青道場皆有感應。
前來拜謁渡塵真人的仙友們爭相告知此事,想在諸葛悟面前謀個眼緣,而後不約而同地表示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