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把椅子放在房間格外的擁擠,他放下就跑了出去,沒一會端著茶壺和碗回來了。
「先生見笑這間是主臥,還是有些窄小。」
謝尋之推著他出去:「不用倒茶,先出去吧,院子裡也好談話,在屋裡諸多不便。」
賀州搬著兩把椅子往外走。
院子騰升起苦藥的煙火,王奶奶坐在燒爐前,長時間的重活早就讓她累彎腰。
她一邊扇著扇子,一邊悄悄的擦著眼淚,抽泣聲掩蓋在燒火的木材中。
「大人……」
賀州收回在院子裡打量的眼神:「怎麼了?」
「我家文良……他……他還好嗎?」
這句話落在院子裡沉甸甸的說不上話,賀州手指貼著碗的邊緣,眼神透漏著無助:「我聽王小說在他小的的時候,他父親就離開了嗎?」
「是的,幾年前我們家還是薺蘭數一數二的,只是……一場天災地里顆粒無收,文良拿著阿霞的嫁妝要去當掉。」
「村里人都說他是負心漢,也是文良從小就調皮搗蛋,他……」
聲音頓住她抬起一雙發黃的眼睛盯著他:「大人逮到他也要治他一個拋妻棄子罪。」
「好…好…」賀州目移視線轉向謝尋之,張嘴無聲的說:「怎麼辦……」
謝尋之低著頭小口喝著水,好幾次看向一旁都沒說來話,也只是跟著附和。
「大人嚇嚇他就好了,文良膽子也小,干不出太出格的事,其實就是害怕了。」王奶奶連連搖手。
「大人文良他…能回來嗎……」
「奶奶你說什麼呢,阿爹……他死了……」王小胖正巧出來,他的袖子挽的高高,手裡拿著淘米的水瓢。
賀州呼吸一沉,下意識的捏緊衣角,院子裡瞬間安靜下來。
事情其實沒有他想到那麼嚴重,王奶奶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神情落寞的搖著手中的扇子,絮絮叨叨的說著話。
「阿霞是個好姑娘,這些年她沒怨過,最苦的就是她了,兩個人從小玩到大,阿霞脾氣軟文良總為她出氣,兩個人過了這些年了,文良沒消息的時候,所有人都說他是負心漢……」
細小的聲音如同風聲吹過,平淡下透著悲傷,或許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從兩個人結婚一直說到現在,中間穿插著王文良小時候的故事,扇子慢悠悠的晃著。
賀州只待了一會就離開了,站在門前好像還能看到王奶奶還在講著,王小胖在他旁邊踩著小板凳在洗菜。
「尋之,怎麼感覺……」
「難受?」
他點點頭:「好像有點,你說這個王文良要是去城裡路上就被殺害了,那王小他娘不得……」
「不是說了嗎?王文良遲遲未歸的時候,周圍的人都說變心了,但是王夫人一直堅持他遭遇不測了,還一度追出縣外……」
賀州聽著,眼底顯現的卻是謝尋之的模樣,若是自己遲遲未歸,不知道謝尋之會不會難受。
不過還是不要難受了,謝尋之身體本來就不好,若是哭出來指不定要有多要命,雪白的眼尾染上艷紅色。
可能他不會放肆的哭,只是強忍著揚起脖頸小聲的抽泣,這樣更傷身體,古代沒有遺照。
「賀兄走訪周圍嗎?」
「你會抱著我牌位哭嗎?」
話是同時說的,謝尋之聽的一愣眨了眨眼,聲音疑惑:「什麼?」
「嗷,啊!」
賀州一不小心把自己心底的話說出來了,尷尬的四處亂轉,他摸著早上謝尋之幫他束好的頭髮。
「我是說……王小他家好像沒有王文良的牌位……」
「嗯,他們肯定都不願意相信王文良死了。」謝尋之也沒有細細追究,輕輕的拉住他胳膊:「去走訪嗎?」
「走!」賀州仰著頭開始分析:「但我感覺那具白骨多數就是王文良了。」
「我也感覺,王夫人都把玉簪說的那麼仔細了,哎,再見只剩下白骨……還真的令人唏噓。」
他低下頭熱氣灑在謝尋之耳邊:「你說那一場天災……真是天災嗎?」
「我看過衙門記錄,薺蘭縣只有三年前有一場蝗災,那一年顆粒無收,縣令下台,陳家入住開始大肆收管田地,在半年後幾乎掌管了大部分田地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