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早的記憶是她養的一隻雞,很漂亮,尾巴的羽毛是金黃色,飛起來的時候能夠飛到牆上,有其他大孩子欺負她,那隻雞就會跳起來啄人家的頭。
她非常喜歡這隻雞,直到過年的時候,她早上起來,兩個大人在捉那隻雞。
過年,要殺畜牲。
她板著臉,學著母親的樣子呵斥,不許殺。
「我的小祖宗,不殺這個,老輩子吃什麼啊?」
那隻雞便做了年夜飯。她沒吃。
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於殺雞殺鴨都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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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青往回走時,母親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著她不在的日子的事情。
「你爹和你二伯他們弄了一個扁擔,給人挑東西,這幾年掙了一些錢。」
「我本來也想去挑貨物,但我不中用,去的第一天就摔了一跤,好在你表姨,你還記得你表姨吧,她幫我找了個傭人的活……」
她說話的時候,語氣里不自覺地就帶上了討好,也許是當傭人時留下的習慣,也許是因為對雪青的愧疚。
雪青只是聽著,沒說話。
「這些年我們一直在找你,後面湊到了錢,雜技團就不見了。」
說著說著,她們就到了。
她們家現在就是個茅草房子,雪青進去時,看到了一個牌位。
「你……你弟弟也沒救回來。」
雪青並沒有覺得意外,那個時候她就有心理準備了,因為她弟弟當時病得太重了。
「你奶奶前幾年也沒了,她走的時候還一直喊你,說我們不該把你送走。」
她母親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她的那種聲音,裹著父親在旁邊抽著葉子煙,沉默著。
然後呢?
要她怎麼辦?
「別抽菸,也別哭了。」雪青儘可能耐心性子,說道:「事情已經發生了。」
兩個人都驚了一下,似乎被自己的女兒嚇了一跳。
雪青清醒地意識到,她的很多東西都已經被摧毀了。
十二歲,她親眼看到有人在她面前被殺,那個時候,她還是她自己,她晚上會做噩夢,會害怕,會逃跑。
這幾年,她不再做那些夢,那些死掉的人也不再出現在她的夢,求她救人。
雪青並不因為這個事情難過,也許是在雜技團時間久了,她已經習慣了應對這種陌生感。
她想要的也不是回到小時候,甚至不是回到父母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