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離這裡還有七八條街,回去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她兒子坐在屋前淘洗芋頭,準備晚飯,男人坐在另一邊抽著煙。
鄰居看著這對父子,開玩笑道:「你這兒子可真不像你的種,長得白白淨淨,稱稱頭頭的,人也聰明機靈。」
春喜也聽到了這些話,她也不在意,畢竟這種開玩笑的話,也不是第一次聽了,聽多了就不當一回事了。
她不知道的是,男人聽多了不是不當一回事,而是越看越覺得這個兒子不像自己的種。
長得不像不說,平時也不聽自己的話,也不親自己。
他私下裡找過半仙。
半仙什麼人,見的人多了,兩個人聊兩句,就大概知道這個男人在懷疑什麼了。
他也是惡趣味,於是故意說男人是命中無子。
男人回來憋著火氣,看兒子洗芋頭,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去給我倒杯茶。」
那野種當做沒聽到,男人火氣就更大了,直接起身就是一腳,狠狠地踹孩子的心窩子。
春喜也沒有想到他突然發瘋了,趕緊過去看孩子。
孩子在地上滾了兩下,好在沒事,春喜想罵男人兩句,結果抬眼就被男人嚇到了。
她牽著孩子往裡走去。
半夜,孩子就哭,說胸口疼。
春喜要帶孩子去找大夫,男人睡得正好,被吵醒了,罵野種事多,他看孩子捂著胸口的樣子就來氣,兩拳打在胸口上:「這下子就不疼了,再裝就打死你。」
春喜怎麼拉都拉不住,也跟著挨了幾拳。
孩子也不敢哭了,小聲說不疼了。
第二天早上,春喜去叫孩子吃早飯,她們母子經常挨打,對於春喜來說,也本來也應該就是平常的一天。
可孩子已經冰冷了,他縮著身體,一直捂著胸口。
春喜當天晚上就穿著紅衣服上吊了。
穿著紅衣服上吊,平城的所有鬼故事中,這樣的女人最後都會變成最可怕的女鬼。
一個被男人打怕了的女人,她的個人意識太渺小了,她有限的認知里能做的就是她要變成最可怕的女鬼,回來報仇。
一年過去了,活著的人依舊活著。
朱家基本上都是找街坊鄰居借的錢,後來孩子沒有保住,鄰居們也不好去問什麼時候還錢,但小兩口沒過兩天就學平城那些滑竿隊,她們自己做了滑竿,到處去拉客。
剛開始的時候,兩口子都不熟悉,一路顛簸,也不好意思要多少錢,一天下來也掙不了多少錢。
可就這樣,她們還是在努力還錢,鄰居們也都是看在眼裡,也沒有人去催,大家都知道,錢總歸是會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