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打算改變這一點。
甚至,他還要趁著這一點意識猶自強烈時,去殺死他們的王。
方塊聞言,信號悠長嘆息。
「我們都是獨立的,」他道,「你想做什麼,我們無權干涉,也無法阻止,但你是新生兒,所以作為被大家推選出來的新生兒的接生員,我有義務勸一勸你。你不接受,也是完全可以的。」
「只是,我希望你在決定做這件事前,想一想後果。」
黎漸川道:「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方塊道:「不知道,這事又沒人做過,可能會對『核』有影響吧。」
黎漸川忽然笑了下:「我怎麼感覺你們還挺希望我去殺了他的?他的追隨者不打算攔一攔?」
「什麼追隨不追隨的,有熱鬧看,誰不喜歡呢。」一個圍觀的信號生命笑嘻嘻道。
黎漸川道:「他在哪兒?」
「那邊,一直往前走,」又一個信號生命道,「他在自己的空間休眠。感受到他的信號起伏,就能找到他了,挺明顯的。你確定你現在就要去?」
黎漸川擺了擺他仿人類形態的手,以行動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從信號生命們中間穿過,在這個已經無法單單用上下左右前後來指示方向的空間瞬移起來,迅速去往被指出的方向。
方塊和法爾教授等信號生命目送他離去。
他們說著要看戲,但卻沒有誰立刻緊跟上來。
黎漸川很快就熟悉了新的行走方式,只感覺古怪而又新奇。
他獨自前進了一段空間距離,沒多久,就感知到了前方的異常。
前方原本空曠的空間裡,多了一片龐大的信號覆蓋。
這覆蓋是無意識的、無情緒的,大概就是那個信號生命所說的休眠狀態——清醒狀態的信號生命都是有意識在收縮控制自身信號的。
黎漸川小心地收起自己的信號,抵達這片休眠信號的邊緣。
他沒有立刻衝過去,硬闖那片彩色光波所標記的私人空間,而是正好卡在這信號範圍之外,謹慎地潛伏起來,觀察著、等待著。
他需要時間來熟悉自己的形態,也需要時間來試探並確認這個信號生命是不是所謂的王,所謂的切片殺手。
他不會只聽信一面之詞。
黎漸川潛伏在自己臨時開闢的小空間內,正琢磨著試探這個信號生命的法子,卻很快發現,他或許不需要試探,就能確定究竟。
因為前方那片無意識散開的信號海洋竟然時不時就會有一些似真似幻的影像顯現,其中有難以形容的、抽象的,也有熟悉的、具體的。後者黎漸川所能分辨出的,就有其他信號生命、人類以及「潘多拉號」等。當然,也包括一些模糊的、1.19案的影子。
「怪不得那些信號生命提起休眠時,態度有些古怪……」
黎漸川從自己接收到的那些宇宙信號里扒拉出來了一些模糊的信息。
這些信息顯示,他們這類四維生命可以不通過休眠來恢復能量,但休眠對他們的情緒有好處,只是在休眠狀態中,他們的思維意識呈一定的開放狀態,很多秘密都會顯露。
「看來這位王對自己非常自信。」
黎漸川觀察著:「他不在乎被其他生命窺見思維,有恃無恐。」
「以人類想像不到的方式,將人類切成整齊的肉片,只為了消遣、遊戲、情緒……這在他看來都不是罪行,這就是他的立場。」
「他似乎沒有什麼具體的對敵手段,只是情緒轟炸……」
他從那些翻湧的影像中抓取著關鍵信息。
四維空間的時間以與三維不同的速度緩慢流逝著。
大約三十多個簡訊號波長後,前方無意識擴張的信號海洋忽地一頓,繼而飛快收縮起來。
王醒來了。
黎漸川控制住自己的信號,假作無意路過的普通信號生命。
王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什麼,在這個沒有誰可以且能夠反抗他的世界,他完全不需要多餘的警戒心。
彩色的光波標記變亮,王的私人空間打開,一個無法用人類語言具體描述的,好似由大腦皮層、動物毛髮、鋼筆、海水、風扇葉、蚯蚓、車輪、鱗片等種種有聯繫或無聯繫的物品扭曲融合而成的生命體,帶著他巨大而明亮的「核」,從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