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解過這些後,關於他們的重點便到了,即他們進入鏡中世界後的遭遇,和對鏡中世界產生的影響。
事實上,我對於這兩點的了解都不多,所得相關線索也大多都是側面的、間接的,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已經足夠了。因為這兩人,本質上來說,也是背景。
先說他們之中的第一個,大巫。
他來到鏡中世界,是這裡自被創造出來後,所出現的第一個外來者。
他認為自己應該如夢境裡一般,是呼風喚雨的神。可實際上,他醜陋而畸形,惹人人厭惡懼怕,即使懷有超凡力量,卻也根本不是他想像中那般強大無敵。比起神,他更像一個擁有一點神神道道的超能力的人,或者說,一個怪物。
他怨恨過,憤怒過,也質問過。
可在他因一個夢就心生沉溺,無法遏制欲望之時,一切就已成定局。
他什麼都改變不了。
他只能學會接受。
他的超凡力量幫助他在大羿巫蠱盛行的某個邊角紮下根來,他成了那裡的大巫,因不是招搖撞騙,而是確實不凡,漸漸引來無數人的敬畏與追隨。
但很快,他聽聞了道微真人與歡喜溝兩神之事,他認為這個世界絕不可能有鏡子之外的神,所以他懷疑兩神並非真神,而是與他一樣的天空城來客。
為確定自己的猜測是真是假,他跋涉萬里,從遠方來到歡喜溝,悄然潛入神廟。
他沒有露面,而是暗中以手段試探了兩神。」
黎漸川拼湊著自己闖鏡子世界供奉處時,從兩塊玉石上窺見的、關於大巫與巨蚺的破碎畫面,將其以符合邏輯的脈絡編織。
灰濛畫面轉動著,顯示出一身黑袍的大巫藏匿於神廟中的情景。
「他的辛苦與試探沒有白費,兩神果然是假。
但他不打算揭穿。
在鏡中世界摸爬滾打多年,他早已不是天空城那個渾渾噩噩的普通人。
他不會再因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緒和欲望而去執著地做某件事。他只會為利益而動。直接揭穿兩神,對他而言,是無利可圖,反而有可能惹一身腥臊的事,他不可能因踩了兩神,而取代他們,被大羿奉為新神。
而且,這麼些年下來,兩神大勢已成。
以他們為名頭,利字當頭,欺君欺民,究竟編織了多大的一張利益網,沒有人知道。
大巫也不敢輕易挑戰。
他選擇等待。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他只需要等待,等兩神是假這真相在某個時刻露出頭來,再渾水摸魚,趁機出手,一擊致命,攫取利益。
大巫這一等,便等到了歡喜溝被屠。
這一事件,從不知曉與自己類似的巨蚺的存在,也不知曉兩神異變的大巫的視角來看,絕對是一場充滿古怪的驚變。
他正在謀劃著名自己未來可以從兩神倒台一事中獲取的利益——以我個人來看,大巫想獲得的最主要的利益,就是成為文宗最為信任、最為依賴的超凡者,由此順理成章當上大羿的國師。
文宗老邁,迷信鬼神,大巫在成為國師後,完全可以更進一步,利用自己的權勢與能力把持朝政,享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日子,這才是在這個封建王朝最為實際的理想。
而這一切,都要建立在兩神被揭穿的基礎上,且在他們被推翻之時,大巫必須在這過程里以光輝正義的形象出現,發揮重要作用。
歡喜溝驚變超出了他的謀劃範圍內。
歡喜溝的消息傳來時,大巫正在京城。
他已在文宗面前露了臉,只是暫斂鋒芒,沒有展現出太多。在得知兩神發瘋,化身為身軀巨大恐怖的怪物,一夜屠殺了歡喜溝所有村民後,他應該是驚疑的,隨後便是思量,思量之後,則是不信。
他認為這件事仍是人在作祟,而非神已瘋狂。
所以,在文宗秘密宣召宮廷供奉,希冀解決兩神之禍時,大巫主動暴露了自己的超凡能力——驅使蟲蛇,以鏡子為媒介,施展各類不大但也不小的、諸如隔空取物之類的法術。
文宗見過太多騙子,自然也能一眼將騙子與有著真本領的高人區分開來。
他對大巫驚為天人,將其奉為座上賓。
大巫觀察文宗提及兩神的態度,知曉時機已至,便開壇作法,妝模作樣一番後,告知文宗,兩神非真神,只是凡人利慾薰心、大膽欺君而捧出來的偽神,便如那紙老虎,一戳即破,屠殺歡喜溝之事,只怕並非兩神所為,而是另有蹊蹺,恐是針對陛下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