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上染著大片的黑色污漬,還蒙了一層厚重的灰塵,原本光潔明亮的鏡面便是因此而黯淡無光。
「看似在表面,但其實是被封在了極深處,只能透出倒影。」
寧准略微動用瞳術,觀察這面鏡子:「這倒影就相當於是大門,一股很強的力量凝結成鎖,封住了這扇門,把這面鏡子的真實本體鎖在了裡面……是一種很奇特的封鎖方式,外人不能打開,只有這股力量原本的主人可以,類似於專屬認證鎖,認證精神力量……」
聽到寧準的分析,黎漸川立刻意識到了什麼。
他快速抽出一縷精神細絲,試著朝倒影探去。
果然。
黎漸川心頭一震。
這也是King留下的封鎖,封鎖方式與天空城三田壽康家隱藏的「記錄者」一模一樣。
「是第一周目的我留下的。」
黎漸川道。
他簡單說了下這和「記錄者」封鎖的相似之處,寧准微微挑眉,露出恍然之色:「怪不得,氣息是有些熟悉……」
「你不會平白無故把這面鏡子封鎖在這裡。」
寧准道:「它的力量被封鎖得很嚴密,但時間有些久了,還是滲透出來了一些。從這些滲透的力量可以看出,這條固定通道的出現,八成與這面鏡子脫不開關係。」
「我猜,它很有可能就是你在天空城聽說的那位鏡子邪神。」
黎漸川非常認同這個猜測。
他早有預感,鏡中通道內絕對藏有大秘密。也是因此,他在本局遊戲不僅被封鎖了奇異物品,還被限制了特殊能力。因為巧合的是,他的特殊能力正是與此相關的鏡中穿梭。
當然,這也許並非「巧合」。
思緒轉動間,黎漸川操控精神細絲,解動封鎖。
沒有什麼意外,封鎖卸除的剎那,耀眼的光芒爆發,閃亮了周遭所有參差鏡面,令整條通道頃刻亮如白晝。
倒影晃蕩,在光中散開漣漪,如沉深水一般,緩緩向下而去,消失不見。
黎漸川的視野仿佛也隨之一沉,黑了下去。
下一刻,轟的一聲,無數碎鏡片從黑暗中炸開,迸向黎漸川的雙眼,他根本來不及閉眼,便已感受到了血腥與刺痛。
然而,那些似乎並不是真實的鏡片,至少在黎漸川快速摸向自己的眼睛時,沒有在他的眼睛上發現傷口與鮮血。
「……是你!」
巨響迴蕩。
伴隨好似遠古巨獸醒來般的喘氣聲,令包含黎漸川的通道在內的所有鏡中通道震動不已。
黎漸川拉著寧准,以防兩人在這震動中摔散,同時竭力睜開雙眼,想要去看清巨響的來源。
可不等他看清什麼,他的眼前便忽然變作了萬花筒。
無數碎鏡片飛舞跳躍,折射出斑斕色彩,一幅抽象離奇的彩繪畫卷漸漸形成。
這幅畫卷夢幻朦朧,卻又能夠讓人分辨出其中具體的內容。
它好像是在講一個故事,又好像是在播放一段回憶。
故事或回憶的主人公是一面鏡子。
這面鏡子產於一個普普通通的工廠,由普普通通的玻璃和鏡框組合而成,被塞到便利店裡,賣給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小女孩把它立在梳妝檯上,每天早起對著它捯飭自己的兩根羊角辮,喜滋滋臭美。
後來,羊角辮變成了馬尾辮,馬尾辮變成了大波浪,大波浪又變成了高高挽起的髮髻。
髮髻之下,開始出現蓋也蓋不住的蒼蒼白髮。
小女孩長大了,又老去了。
她飽滿的臉龐變得乾癟垂垮,布滿褶皺的手掌展開,愛惜地撫摸著這面同樣老去的鏡子,向環繞在身旁的小娃娃訴說起它與自己相伴的歲月,然後對著鏡子,為小娃娃紮起了熟悉的羊角辮。
她看著它,它也在看著她。
他們模糊而又清晰地映照著彼此的一生。
是的,鏡子一度以為,這就是它的一生。
懵懂的、平淡的、圓滿的。
然而,意外總是降臨得不由分說。
在小女孩還是小女孩時就頻頻出現的極端氣候,在小女孩六十三歲這一年,終於不再浪費精力,同人類過多周旋,它們積攢到了一個臨界值,便似有徵兆又非常突然地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