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低頭:「你訓人的時候眉眼黑得嚇人,表情卻淡,有點燥,有點冷,是種很特別的壓迫感,我都不敢看,多看兩眼就熱得難受……」
黎漸川一把捂住寧準的嘴。
寧准低笑,彎起眼睛。
嬉鬧兩句,兩人安靜下來,四肢纏繞,交頸相靡,像兩隻圍著彼此的大貓,依偎小憩。
「說起來,輪迴之主的後招,你是什麼時候猜到的?」寧准低聲道。
「你覺得是什麼時候?」黎漸川反問。
寧准慵懶地塌著身子,眼珠微微轉動,猜得漫不經心:「一成概率,你第二次從你口中的天空城回來時意識到的。兩成概率,洗禮過程里,你反吸輪迴之主投影時臨時發現的。」
「七成概率,你激活體內時間之力時,猜到的。」
「我猜的對不對?」
他戳戳黎漸川略短的頭髮,粗硬得扎手。
「不愧是咱們寧博士,聰敏過人。」黎漸川豎起大拇指。
寧准瞥他一眼,又要去咬他的手指。
黎漸川閃電般收回,就勢揉了下寧準的後頸:「我原本的打算就是要借這場洗禮,激活我體內的時間之力。」
他道:「當然,額外的,能偷來一點三神逸散在歡喜溝的神力,也是再好不過。」
「不過,你體內為什麼會有輪迴之主的神力?」寧准道。
黎漸川道:「這也是我之前疑惑的,但在成功激活這股力量之後,我的困惑就迎刃而解了。」
「我看到了這股力量出現在我體內的由來。」
「它來自我的第六次輪迴。」
寧准對這個說法並不奇怪。
他沒有被封記憶,也就是說,黎漸川的前七次輪迴,以及現在正在於這七次輪迴剪切拼成的線段上跳躍的第八次輪迴,他都一清二楚。除去輪迴之主,他才是對歡喜溝的輪迴重置最為清楚的人。
黎漸川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說到這裡,便簡單提了下珠子的記錄,和他自己對目前為止這八次輪迴的分析。
寧准微微點頭,為他補充了一些細節。
「其它的,你都只是間接了解的,唯有第六次輪迴的記憶,在你激活體內時間之力時恢復了……」寧准道。
黎漸川頷首:「對。」
「我看到了我的第六次輪迴。」
他有些疲憊地閉合了雙眼:「這是非常短的一次輪迴,僅次於只活了幾個小時就死去的第七次輪迴。」
「醒來,拼車,深夜山路,張秀蘭臨時發動,欲要生產,但被榆阿娘一雙紅繡鞋壓了回去……前面這些都沒什麼可說的,重點是在我抵達歡喜溝,隨小順進入他家中後。」
「第六次輪迴的我,在選房間時,徑直選了西廂房。」
「進入房間後,我搭了一個簡陋的小祭壇,開始祭拜房內那尊肉團似的模糊雕像。」
「然後,輪迴之主便降臨了。當然,不是真身。」
黎漸川補充了半句。
「我藉由我與祂之間的污染聯繫,邀請祂與我融合,就像我無法抗拒祂一樣,祂也無法抗拒重度污染、主動融合的我。總之,我們在精神世界狠狠勾心鬥角、拉鋸撕扯了一番,理所當然地,我敗了,但臨死前,我成功咬下了祂的一股神力。」
「第七次輪迴深夜路邊時,我預感到了自己的死亡,拼著自毀,強行激活了這股神力,改變了後續的輪迴規則。」
「要是沒有這次影響,我的第八次輪迴應該和前面七次一樣,帶著記憶,順當平穩,也生機全無。」
「也就是說,現在的第八次輪迴,是我第六次奪取神力、第七次輪迴激活神力所帶來的,是我自己為自己創造的『生』。」
「神廟的簽文,是提示,也是預言。」
「而且,因為污染,所謂的第九次輪迴,不論是我改變前,還是改變後,都沒什麼太大差別,都是萬劫不復。」
黎漸川緩聲敘述著。
寧准耐心聽完,抬眼道:「所以,原本的歡喜溝輪迴重置的軌跡,是如你前七次輪迴一樣,不斷重複,不斷縮短,直至第九次輪迴,污染圓滿,你失去自我。在前五次輪迴中,你察覺到了這一點,想要改變死局,思來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輪迴之主頭上。」
「祂擁有時間之力,曾是你的一部分,也疑似監管影響著你留下的輪迴重置的規則,是不二人選。」
「你籌謀了一番,不惜以死為代價,在第六次輪迴奪來了一部分神力,並在第七次輪迴激活使用成功。」
「於是,歡喜溝的規則被改變了。」
「你有了倒序往回走、在前七次輪迴之間跳轉的第八次輪迴,有了串連起一切的機會。」
「還是你聰敏過人呀,黎老師……」寧准簡單捋了一遍,也豎起大拇指。
黎漸川也回他一瞥,繼續道:「整體來說,記憶完全沒有受歡喜溝輪迴重置影響的只有輪迴之主和你。既然有完整記憶,那第六次輪迴時,已經吃過我這一塹的祂,又怎麼可能不多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