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吧……
正常……
像是有潮濕寒涼的雨氣入了體,黎漸川頭痛欲裂。
他與一道道或身著雨衣、或手持黑白雨傘的行人擦肩而過,不知為何,這些往日裡看著都有幾分熟悉的面孔,在這一日都變得陌生起來。
他的腳步變得有些亂,不像行走,倒像拖著一灘爛泥。
「這、正……」
他目光混亂不定地去尋找寧准。
「我不喜歡這些節目。」
寧準的聲音恰好響起。
一身紅衣透過透明色的雨披顯露出來,出現在黎漸川的身側。
寧准潮涼的手如濕漉漉的水草,纏上黎漸川的手臂,將他向前拖了一步。
黎漸川被寧準的體溫冰得一個激靈,神智陡然清醒了幾分。
他心跳一頓,邊迅速摸出平光眼鏡戴上,邊拉著寧准快步穿行。
「……走,不要多看。」
黎漸川艱澀地吐出聲音。
他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多待,唯恐被這狂熱的氣氛裹挾進去。
這氣氛就像一張怪物的巨口,只要他們放緩腳步,好奇停下,就會被毫不留情地吞吃嚼爛。
珠子記錄里所寫的請神日與祭神日的癲狂,還是有些保守了。
在這樣的癲狂下,夜幕正式降臨了。
這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歡喜溝前半夜不可外出的禁忌在這一夜被宣告無效。
熱烈而邪異的氣氛瘋狂蔓延。
一盞盞鮮紅的燈籠亮起,隨風晃動的紅光映照四周,讓歡歡喜喜的吵鬧聲更甚。
幸好,這吵鬧還沒有滲透進榆阿娘的住所。
晚上七點出頭,黎漸川完成最後一項準備,控制著瀕臨崩潰的精神,帶上寧准,潛進了榆阿娘家中。
一進榆阿娘的院子,黎漸川便好似踏進了另一個空間,大腦內像電鑽一樣不斷穿刺著的某些尖銳聲音瞬間便淡去了不少,街上那些詭譎的熱鬧也仿佛被高高的院牆攔住,隔絕在外。
只是這個空間,雖比外面清靜,卻似乎更為潮濕,也不同往日。
黎漸川掃視小院的同時,屋內的榆阿娘也聽見了動靜,嘎吱一聲拉開門,從漆黑的門縫內探出半張臉孔。
「還不到時間。」
她的眼睛隱在黑頭巾下,乾澀地轉動著,掃過寧准,又在黎漸川身上定住:「洗禮儀式出現人豺,可不吉利。」
見黎漸川未聽從她之前的提點,仍帶了寧准來,她也不再掩飾自己的冷意,投來的目光仿佛帶著尖刺:「這種不吉利的東西,若你執意要帶著,洗禮的成敗,我可就做不了保了。」
黎漸川早已知道了洗禮的大概情況,但在珠子的記錄里並沒有出現榆阿娘不准寧准陪同一事,所以他雖猶豫,卻仍將寧准帶了過來。不過,看榆阿娘眼下的反應,似乎是真在防備寧准,並未作假。
看來,這就是此次洗禮的另一個變數了。
「村子裡太吵太亂,放他一個在住處,我不放心,」黎漸川觀察著榆阿娘的神色,「洗禮的時候我不是在屋裡嗎?他不跟著我,只在院子裡,隔著一扇門和十幾米,應該沒事吧?」
榆阿娘聞言,表情稍松。
「那就這樣吧,」她道,「時間差不了多少了,你先進來吧。」
說著,她微微側開瘦小佝僂的身子,將門縫拉大,露出門內的景象。
裡面黑漆漆的,似乎摞著大堆白紙與針線。
第508章 有喜
黎漸川沒有立刻進去,而是轉頭看向寧准。
寧準的心思似乎並沒有放在這座院子裡,他正在瞧著外頭的某個方向,感受到黎漸川的目光,才迴轉視線。
兩人交換了個眼神。
寧准伸手指了指檐下,道:「我在這裡等你。」
黎漸川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抬步跟隨榆阿娘,邁進了昏黑的屋子裡。
又是嘎吱一聲輕響,屋子的門關閉了,來自外界的紅燈籠的搖晃光亮被驅逐,黎漸川高大的身影沒入黑暗,被徹底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