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過?
……不可能!
丟失的記憶不算,對自己現有的記憶,黎漸川非常自信。
翻看記憶相冊,他可以百分百確定,自己在今天凌晨的進村路上沒有跟小順搭過一句話。當時自己是直覺氣氛不對,不該貿然開口,所以才什麼都沒說,這部分記憶清晰明確,沒有半點模糊或空白。
小順回憶著:「就我們進村的時候,季先生你問我是不是認識張秀蘭,我說是我大姨……你又說你在來的路上跟我大姨恰好拼了同一輛車,還是鄰座,看我大姨懷著孕一個人跑這麼遠路很不容易……路過村頭,你還問了那座進士牌坊的事。」
黎漸川對此一點印象沒有。
他神色滯了滯,道:「好像有這麼回事?熬了一路,又睡了下,有點懵了,記不清了……」
小順沒起疑:「那一會兒吃完飯,季先生你可以補補覺,多睡會兒,反正今天村里也沒什麼事,睡飽了再去轉轉也來得及,四月三號請神,明天才開請神路呢。」
說著,他也不再多坐了,只說家裡人起了,要回堂屋一起吃飯。
黎漸川把其它房間的鑰匙還了小順,便沒再留人。
剛進這副本半天,他心裡便梗了不少事,也需要梳理梳理。
說實話,無論是莫名其妙記憶斷片,還是疑似出現幻覺,這些事瞧起來其實都沒什麼太大的毛病,也沒給他造成什麼惡劣影響,可若說一切正常,也不是,這些事它們又擺明了透著古怪,讓人想忽視都忽視不了。但要是去細究,卻也尋不到到底是哪裡的問題,恍若霧裡看花,迷迷昏昏。
正是這種好像什麼都沒問題,又好像所有一切都處處有問題的感覺,讓黎漸川心頭晃出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很難形容。
暫壓下心緒,黎漸川吃完飯,幫忙簡單收了下碗筷,便回西廂房帶上充好電的手機,準備出門去村里逛逛。
按計劃,他今天有三件必做的事。
一是逛一遍歡喜溝,看看這裡的具體情況,把該記的都刻進腦子裡,二是打探下張秀蘭和榆阿娘,再從其他人嘴裡補充一些大祭相關的事,三是踩踩點,找一下自己編出來的金手指,收歸己用。
有關最後一件事情,雖然黎漸川有七成以上的把握確定手記與劇情相關,是當下發生的事,但謹慎起見,在來歡喜溝前,他還是網上搜索了下。
通過網上新聞,黎漸川確認近期確實開展了一場全國民俗與宗教文化普查活動,且這次普查是建國以來民俗和宗教文化方面的首次普查。
也就是說,晚餐那本手記所寫的內容,就是在現今這個時間線,既非過去,也非未來。他的金手指自然也仍在歡喜溝,大概率還未被取走。
除去這三件事外,黎漸川還打算找找歡喜溝的黃泥地。
他對自己鞋底莫名沾染的黃泥頗為在意。
收拾好,黎漸川揣了鑰匙,鎖上了西廂房門。
院內空無一人,正房門依舊緊閉,黎漸川看了眼,透過窗紙隱約瞥到了兩條晃動的影子。沒等他辨出這兩條影子是誰,它們便先後消失了。
黎漸川順勢收回目光,步履不停,出了大門。
隨嘎吱一聲老木門響,小四合院再度恢復寧靜。
一點稀薄泛白的陽光從滿天陰雲中透出來,漫過灰撲撲的檐,爬上塗了新鮮紅漆的窗,恰好照亮了西廂房內那尊被黎漸川隨手挪到窗台上的模糊雕像。
肉團似的雕像在這光亮里好似突然活過來了一般,無聲蠕動著,慢慢顯出一張同樣模糊的人臉來。
看人臉輪廓,竟與此時的黎漸川頗為相似。
一道陰影忽然移來,擋住了光亮。
小順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西廂房的窗外。
他木呆呆地望著雕像,黑白分明的眼睛漸漸多出了一枚瞳孔,兩枚瞳孔,三枚瞳孔——只一兩秒,密密麻麻的瞳孔便已長滿了他的眼球。
小順睜大了他兩顆滿是瞳孔的詭異眼球,慢慢靠近雕像。
無數瞳孔混亂顫動著,似是在透過雕像窺探什麼。
片刻後,他閉上雙眼,語氣疑惑:「不是祂……」
上午九點半。
黎漸川走在歡喜溝的主路上,手裡捏著一盒從村中心小超市買來的煙。這盒煙已經空了,只剩兩三支並個煙盒。
都說每個村都有一個村頭情報站,歡喜溝雖不同於尋常村落,但在這點上卻也並不例外。黎漸川剛從村頭回來,用一張討巧的嘴和一盒不錯的煙同大爺大媽套上了近乎,得了些消息。
首先,他確定了小順口中關於大祭的事全都為真,其次,他問了小順說的自己曾問過的進士牌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