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被你發現了……」
小女孩死死盯著彭婆婆。
她的生機飛速下落,連帶著軀體內的能量和意識也開始不穩失控,奔向毀滅。
「我的女兒,我當然認得出來……」彭婆婆道,「小路上,餐廳里,甚至更多的……落滿鴿子的噴泉廣場,油畫一樣的中央公園……我都看到了。」
「我想,要是樂樂還活著,長到現在,也該是這樣的年紀,這樣的模樣……我做了很多噩夢,也想了很長時間,最後決定,假如下一次再遇見那個讓我感到熟悉又陌生的年輕女人,我要厚著臉皮問一問,可不可以和她成為母女……」
「可惜呀,」小女孩扯起一個詭異的笑容,童聲轉變為了冰冷的機械男聲,「這麼感人的故事,註定是個悲劇。」
彭婆婆腦海里的漆黑盒子終於從她幾近消融的精神體內浮了出來。
盒子裡躍現新的能量與意識。
彭婆婆的表情空白了一剎,繼而轉為冷酷:「你的容器即將徹底消亡。」
她的聲音也忽然變成了板正的機械女聲。
是魔盒。
一張簡單的紙條上,除去寧准與彭婆婆自身的力量,還有魔盒的氣息。
「你的主體意識被困在遊戲裡,無法分出能量,切斷聯繫,或降臨此地,拯救你的容器。當她消亡,與她深度融合的你的主體意識,必受重創。」機械女聲道。
「你也知道我與她已經深度融合,可以互相影響補充,那麼,你又憑什麼認為眼前這樣一點能量低微的傷害,就能真正殺死她,進而重創我?」機械男聲滿是譏嘲,「就算我的主體意識無法掙出泥濘,操縱現實里的容器,對這場突襲作出合適的反應,但只要它完好穩定,就能以能量反哺容器。你們殺她再多次都無所謂,只要它在,她便永遠不會消亡。」
機械女聲沉默。
「開始感到絕望了嗎?」
漸漸狂暴的能量漩渦里,小女孩笑起來:「你們傾盡了所有力量,啟動了種種布置,找到了我隱藏起來的容器,想要藉此破局,藉此重創我,可進行到如今這一步,你們卻忽然發現,這一切都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你們殺不死我,甚至無法像對待中樞大腦一樣,將我重傷。」
小女孩露出陰冷而又憐憫的嘆息:「真是好可憐呀……費盡心機,從真實世界,到第一周目,再到現在,埋下了無數伏筆,做好了無數準備,可最終,螻蟻依舊躍不出鹽圈,命運始終嘲弄愚人。」
「還要再掙扎嗎?」
「不如接受吧……接受你們的結局,接受人類的結局……」
令人窒息的沉默。
小女孩的傷口開始癒合。
從傷口望進去,可以看到她的大腦在瘋狂蠕動著,像一團勾纏的紅色蚯蚓。
「不,」彭婆婆的聲音突然響起,「我不知道他們的具體計劃,但我可以肯定,他們的計劃,從來都不是殺死你的容器……他們,只想讓我喚醒她。因為,我看到了,我們終將重逢,在黎明前夕……」
這聲音虛渺,好似讖言。
小女孩悚然一驚。
她立刻意識到了什麼,迅速向後退去,切斷她與彭婆婆之間的血肉與精神聯繫。
但仍是晚了一步。
彭婆婆緊緊地抱住了她,敞開一切,瘋狂地獻祭出了自己所有的精神意識與能量碎片。
猝不及防的巨大衝擊瞬間將小女孩淹沒,令她發出悽厲的慘叫。
實驗室內的儀器與玻璃皿全部砰砰炸裂,基地四面動盪,好像一場強烈的地震襲來。
彭婆婆失去了一切感知。
她只憑本能抱緊了自己懷裡的浮木,在無盡的洪流中掙扎。
慢慢地,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了一道熟悉的、真實的聲音。
這道聲音輕輕地,叫她媽媽。
同一時間。
魔盒遊戲內。
星月與黑夜對峙的無盡高空上,已與血月深深連接,大半個身子都異變成怪物的小女孩,忽然身軀一震,緩緩抬起了低垂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