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識飛速消散。
在尚還清明的最後時刻,她看到那個冷漠刻板、瘦小嚴肅的蒼老女人戴上了一層薄薄的手套,握著器械,朝她俯下身來。
女人的聲音褪去了所有或尖酸、或偏執、或冷酷的色彩,只留平靜與從容。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他們為我準備的第一層障眼法……他們想要誤導我……想要讓你成為我苦苦尋找多年,驀然回首就在眼前的女兒……哪怕我只相信一點點,他們的目的也都終會達到……」
「假如時間充足,我不介意陪你們玩下去,但很可惜,我沒有時間了……我們沒有時間了……」
刀鋒割開她的額角與眼眶。
吉娜不甘地閉上了雙眼,永沉黑暗。
二十分鐘後。
太陽穴處黏著一枚沾血的晶片,眼球上貼了兩片特殊隱形鏡片,渾身以漆黑斗篷覆蓋的彭婆婆走進電梯,按照晶片中調取出的路徑指示,在電梯按鍵處輸入了一串密碼,直達地底深處。
基因驗證,虹膜掃描,晶片核驗。
一重又一重關卡,彭婆婆一路有驚無險。
中途遭遇救世會的巡邏隊或實驗品,不等她自己動手,她腦海內開啟的漆黑盒子便突然逸散出了某種能量,令人類與實驗品都未曾察覺到她的異常。
也是因此,她抵達這處實驗基地的神秘核心區域的時間,比預計的要早上太多。
她來到了這間神秘實驗室的大門前。
從吉娜腦內摘出的晶片並沒有記錄這間實驗室的進入方式,但這難不倒彭婆婆。她調出了吉娜身體與精神意識方面的數據,分析過後,嘗試了兩次,就順利打開了通過了驗證。
實驗室大門打開,當先映入彭婆婆眼帘的是一隻巨大的繭。
它懸浮在實驗室最內側的高台上,半透明,內里盈滿淡藍色的液體,外面插滿無數玻璃管。
玻璃管向外延伸,連接著四面一個又一個怪異龐大的培養皿,裡面盛裝著被禁錮的奇異物品或其它超維造物,它們源源不斷地為這隻巨繭輸送能量,輸送生機。
繭內,有道蜷縮的身影正在沉睡。
在彭婆婆看到這道身影的一剎那,她的大腦就轟的一聲,好像被什麼狠狠地撞擊了。
無數難以名狀的幻象湧進她的腦海,詭異,癲狂,混亂。
她的視野開始扭曲模糊,高亢尖利的哀嚎和譫妄嘶啞的囈語齊齊淹沒她的感官。
她下意識抬起手來,抹了把臉,黏膩潮濕,全是鮮血。
但她根本不在乎。
她的全副心神,早在初一見到那隻巨繭時,就全都掛在了巨繭內的那道身影上。
即使重重阻隔,即使模糊不清,她也一眼就辨認出了那道身影。
那是她的女兒。
她還是十歲的模樣,只是比起真正十歲的她,現在的這個小女孩要更為瘦弱,更為纖細。
仿佛這十幾年的時間不僅沒有賦予她美好的成長,反而將她從一株向陽的花,變作了一棵背陰的草,令她所擁有的一切奔向未來的生命力,都被倉皇奪走。
這個認知讓彭婆婆幾乎崩潰。
但她還不能崩潰。
有人還需要她。
她在繚亂的幻象與囈語裡,取出自己藏了很久的一件實驗品。
這原本是一塊橡皮泥,被她捏成了一把詭異的斧頭。
她握著斧頭,闖過重重幻象,踉踉蹌蹌來到巨繭前,用盡全身力氣,將斧頭砸向巨繭。
斧頭剛剛劈落,悽厲的警報聲就響徹了整個基地。
無數混亂的氣息與腳步聲蜂擁而來。
彭婆婆恍若未聞,繼續劈砍巨繭。
巨繭受到刺激,發出刺耳的尖嘯。
彭婆婆身形晃動,張了張嘴,吐出大口鮮血。
她不管不顧,將斧頭更為用力地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