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壓抑的低咳聲自彎月中傳來。
直到這時才有人從神聖的樂聲中醒來,驚覺那彎月並非彎月,而是一架龐大到不可思議的華美馬車。
「……是教皇冕下!」
「教皇冕下竟然親自來了!」
「教皇冕下!」
潛伏在群山中的大半鍊金術士都沸騰了起來。
他們不再掩飾自己的存在,只駕馭著自己最為強大的鍊金生物,紛紛衝出蔽身的林翳,點燃胸前一枚枚代表著夢魘兄弟會的彎月徽章。
眨眼間,環繞著貓眼鎮的黑暗便被無數螢火般的光點驅散。
螢火匯聚,拱衛著穹頂的彎月,令彎月光芒越發盛大,無邊無際揮灑於黑夜,隱隱壓制向一道道張牙舞爪的氣息。
但就在此時,一道比之月光更為熾烈強大的光芒出現了。
它屬於太陽。
太陽燃起了一簇光,這光便如筆,迅疾無比地勾勒出了一座巨大的魔法陣。
魔法陣膨脹擴張,籠罩在整個貓眼鎮上空,太陽位於魔法陣的中心,冉冉初生,播撒著金橘色的光輝。
一道身披紅袍的高大虛影從魔法陣中顯現,兩手合攏,虛虛托起灼熱的烈陽。
烈陽光芒無限瀰漫,很快就和彎月的銀輝碰撞在了一處。
無形的能量波動擴散,貓眼鎮方圓千里頓時便進入了一種黎明與黃昏詭異交織的狀態中。
光與暗相抗,烈陽輝映彎月。
無數魔法師解除偽裝,飛至高空,手中的魔法杖與魔法捲軸元素能量閃動,仿佛隨時都要釋放出強大魔法。
他們在風中翻飛的魔法袍響應著日光,於胸襟處漸漸凝結出一朵朵乾枯的太陽花。
烈陽並不像彎月一樣柔和。
它橫掃震盪,幾乎在光耀四野的瞬間,便將許多或明或暗的試探連根拔起,狠狠斬去。
群山中顯露或蟄伏的強大氣息霎時去了大半,只余少許,仍強悍地同日光對峙著。
其中一道氣息卷在灰白的濃霧裡,蠻橫而又詭譎,似乎蘊藏著超出現有維度的時空的奧秘。
氣息的主人宛若霧怪,沒有實質的形體,只在高空徐徐凝聚為一縷輕煙,朝著頭頂相抗的日月發出無差別的嘲笑:「喂,迦勒,你是太久沒玩火元素的魔法了,火氣怎麼這麼大,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六等監區的白天,是屬於你們魔術師協會的地盤呢……」
「哎,小心點捧著你的小太陽,別燒到袖子……聽說你們魔術師協會的紅衣主教魔法袍一人只有一件,真燒到了,需要我幫你縫縫不?」
「還有你,約書亞,別怪我說你,你也是真沉不住氣,你看人家魔術師協會就只派出來了一個紅衣主教,反觀你們夢魘兄弟會呢,教皇都出來了,你說這格局是不是差了個檔次?」
「對了,『病城』建立之後,黑夜的疾病惡種不是都進了貓眼鎮,再無在外殘留的了嗎?怎麼你好像還是那副舊疾難愈、苟延殘喘的模樣……你的病不是因為疾病惡種?」
「還是說,糾纏著你的疾病惡種,並不一般?」
濃霧晃蕩著,看看左邊,又瞅瞅右邊,一下子便將凝滯緊張的氛圍打了個稀巴爛。
彎月馬車內,壓抑的低咳稍止,教皇約書亞好似少年的聲音輕輕傳來,柔和似清風拂過。
「家中忽然來了這麼多遠客,作為主人,就算身體抱恙,又怎麼能不親自出面招待呢?」
約書亞道:「倒是多洛軍團長和諸位,黑夜初臨,便都聚集於此,是有什麼打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裡應當是『病城』的核心夢境,是黑夜的貓眼鎮,而非待客之地。」
多洛化身的濃霧搖了搖,嬉皮笑臉道:「別人不知道,我自己的話,就是路過,看看熱鬧,教皇冕下不會連這個都要管吧?」
「真要管的話,那能在管我之前,先管管這個踩著你的彎月耀武揚威的傢伙嗎?說真的,約書亞,也就是你脾氣好,換我,我早忍不了了,一腳就要把他那小太陽踹下來……」
紅袍虛影冷冷道:「多洛,不要再裝瘋賣傻了!我們都是為了貓眼鎮曾降下的流光而來,你我聯手,殺了約書亞,搶下貓眼鎮,流光平分,才是此刻最好的主意。」
「不然,你真當約書亞是吃素的,能在親身到來的情況下,還讓我們全身而退嗎?」
約書亞笑著嘆息:「把進入家中的垃圾清理進垃圾箱,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迦勒主教,請不要把我描述成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我只是一個喜歡打掃的主人家而已。」
紅袍虛影喝道:「多洛!」
濃霧沒應,反而哈哈大笑起來:「等等……等等!約書亞,迦勒,我知道你們自恃強大,連獲得神力增強後的某些存在都不太放在眼裡,更別說那些普通玩家們。」
「天降之人,出頭的已經都出頭了,絕大多數都沒幹過你們,最強的可能也就混成了我這樣……神降之人,一降臨就被你們殺了不少,後來有倆成為了夢境領主,也不太被你們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