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漸川的目光在牌子上凝固了一下,這位醫生名叫姬鈺,和老所長曾經的得意弟子,後來跟隨老所長前妻郝教授離開的那位研究員,姓名一致。
這不知是巧合,還是另有蹊蹺。就黎漸川自己的推測而言,他更偏向於後者。
機器人非常禮貌地敲了門:「姬醫生,病人已經來了。」
等了兩秒,診室的門自動打開,機器人率先進去了,黎漸川向內看了眼,也跟著邁步。
裡面與其說是醫院的診室,倒不如說是一間進行生物實驗的實驗室,詭異地,它和黎漸川曾在孫朋來記憶中看到的潘多拉療養院的實驗室非常相似。只是坐在桌子後的,並非是非人形的存在,而是一位好端端穿著白大褂,戴著眼鏡的清俊年輕人。
醒來行至此,處處出現的眼熟存在,已經讓黎漸川逐漸提起了警惕。
他掛著不自知的詭異笑容,朝醫生打了個招呼:「姬醫生,早哇。」
「已經不早了。你都睡了很多年了。」
這位姬醫生出乎意料的正常,他沒有對黎漸川的笑容做出任何特殊反應,只隨口接著黎漸川的話,同時手上將最後一摞書籍麻利地整理好。
把書籍放好,他抬頭打量黎漸川,朝圓滾滾的機器人抬了抬下巴。
機器人會意,立刻調出一份病歷,投影在桌前。
黎漸川看向那份病歷,發現上面除了首行的基礎資料外,其餘內容在自己眼裡全是一排排扭曲的小蟲。
「黎漸川,男,26歲,代號Ghost,惡靈,毛病很常見,是沉迷虛擬設備過度,有點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姬醫生念出了病歷上的部分內容,然後轉口直接切入正題,溫和地笑著朝黎漸川道:「經過這期的動物園遊覽,你的感覺怎麼樣?」
黎漸川看著這張說不上有哪裡熟悉的臉龐,思索片刻,直接道:「動物園遊覽是什麼?」
果然,如他所料,姬醫生沒有對他的反應感到詫異,似乎作為一個精神方面出了問題的病人,他問出什麼話來,都不會讓醫生感到驚訝。畢竟,生病的人不正常,才是正常現象。
「你連這個都忘記了?」
姬醫生說著,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拿出一張電子出入卡,卡面上以全息影像顯現著金色堡壘第三層的全貌,不論是熱帶雨林般的狩獵區,還是洋房成片的居民區。
「這是我們新推出的精神診療項目,」姬醫生道,「我們建造了一座非常逼真的動物園,分為狩獵區和獵物圈養區。你在那裡待了幾天,一點收穫都沒有嗎?」
狩獵區和獵物圈養區?
黎漸川接過電子卡看了眼,反問道:「你認為我一點收穫都沒有嗎?」
姬醫生似乎在觀察著他的表情和舉止,等了一會兒,才道:「我認為有,可以跟我講講嗎?」
黎漸川想了想,道:「首先,我需要知道一個問題的答案,那就是為什麼你和那個機器人,都知道我的真實姓名。」
「魔盒遊戲或潘多拉也許有這種能力探知,但是前者有它的規則,設置劇情或謎題,都不會暴露玩家任何現實世界的東西,也不會允許後者以類似手段暴露。」
「但如果不是魔盒遊戲或潘多拉的問題的話,那就只可能是與曾經的我,也就是願望世界的那個我,第一周目的那個我,有些關係。」
「是『我』留下了某些布置,還是這裡存在『我』的老朋友?」
「又或者說,其實以上可能都不是,僅僅只是因為這裡是一處投射內心的幻境?」
姬醫生推了推眼鏡,眼神平靜又無奈:「不,黎先生,我們知道你的真實姓名,僅僅只是因為你來我們這裡就診,將它告訴了我們。」
「現在的全息遊戲都做得太過逼真,沉迷其中無法分清真實和虛幻的人很多,你並不是唯一一個,但每次都不是很配合治療的,你真的是我這裡的唯一一個。」
「你對醫生,或者說你對這裡靠近你的任何人和機器人,都抱有極強的警惕心。你懷疑我們,無法對我們敞開心扉,也在潛意識地抗拒著我們的診治,這導致你的精神錨點在不斷地向著虛幻的一方偏移,你更信任它們,認為它們才是真實。」
「黎先生,不管你是否相信,我都有義務再次提醒你,你必須要清醒一點了,你的狀態很差。」
「當你的精神錨點徹底越過那條界限,完全挪移到虛幻里時,這裡的你就永遠無法再醒來了。」
黎漸川當然不會相信這些話。
他同姬醫生對視著,心裡有了判斷:「看來這裡是由我內心某些角落的投影構成的,至少百分之六十以上是。解開的關鍵在哪裡,在你身上,還是在這些詭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