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信任,是太過脆弱的東西。」
黎漸川盯著黑斑蟒蛇的眼睛,沒能從其中看出這番話的虛實。
黑斑蟒蛇和黎漸川對視著,突然也道:「我以為你會殺了我。」
黎漸川收回視線,無所謂道:「你想拉我入乙的陣營,利用我的心思,大於想殺我的心思,所以我想利用你,壓榨你的情報的心思,也大於想殺你的心思。」
黑斑蟒蛇道:「我以後可能會真的來殺你。現在殺我是最好選擇,絕了這個後患。」
黎漸川掃他一眼:「以後再說以後的。不是確鑿的後患,我沒有提前殺人的習慣。而且,殺太多玩家,大概也不是什麼好事。」
黑斑蟒蛇眼神微動。
雙方已經在這處樹洞附近耽誤了太久時間,交易結束,簡短地試探過兩句,也就不再糾纏,各自小心離去。
黎漸川動用了一次鏡面穿梭。
雖然他的特殊能力依然被局限在金色堡壘內,無法連接外界,但在狩獵區內,想要甩掉那些暗中窺探的目光和尾隨的身影,這項特殊能力依然是最為方便快捷,行之有效的。
確認自己身後已經乾乾淨淨後,黎漸川從鏡中通道出來,參照著他選擇的甲的那份《獵物守則》,回到樹洞附近,沿著這處恢復人身時所處的位置,向前走去,一直不間斷地,行走了十分鐘。
在這十分鐘裡,黎漸川能感受到整片狩獵區都在接納他,保護他,他心底之前莫名出現的憤怒情緒,也漸趨平靜,似乎在沉澱著,等待化為一種更為堅實的力量。
他知道,這是甲的污染在他的體內真正紮根的象徵。
他已被甲徹底污染。
在他於甲乙之間做出選擇時,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一旦進入第三層,進入狩獵區,除去死亡,就只有三個結果,被甲徹底污染,被乙徹底污染,或暫時以獵人或伐木人的身份滿額一百斤走出去,但卻永遠讓自身陷在這種對抗掙扎中。
從目前掌握的線索和慣常的經驗中,黎漸川判斷,選擇後兩者絕不是什麼好事。
至於被甲徹底污染究竟是好是壞,又該怎樣利用或擺脫,就先邊走邊看了。
情緒的徐徐沉澱,令黎漸川自從進入金色堡壘第三層就有些渾噩不清的大腦也逐漸變得清醒通透。
他很快就看到了狩獵區的出口。
甲提供的出口和乙不同,既沒有大門與居民區的漂亮屋頂,也沒有全息投影的守門人,它有的只是一扇突兀出現在前方小路上的破舊木門。木門孤零零立著,上面貼著一張紙,紙上寫了一段頗為古怪的話。
「恭喜你走出知障,回歸真我。
世界上只要存在生命與種族,便天生自有三六九等。
平等是一種權利,但卻沒有任何力量能將它變為現實。所有自詡以平等立身、為平等而戰的存在,最終都自知或不自知地背叛了它。
但請你相信,世界上只要存在生命與種族,只要存在三六九等,只要存在期許並追求平等的力量,虛假的『我』與真正的『我』就永遠都不會消失。
我們如戰車,如戰車下的車輪,亦如車輪下的滾滾塵埃。
最後,請牢記,如一切順利,你將會在未來的某一日看到一本書,名為《最後一個人類》。
相信它的開篇,審視它的中間,質疑它的結尾。」
黎漸川定睛看著這張紙,將其上的內容牢牢地刻進了腦海中。
這算是甲給每一個被它徹底污染的人的臨別贈言,隱含著甲的立場和目的。
紙上的文字在黎漸川的注視下漸漸消失,只留下破舊木門佇立。
黎漸川沒什麼猶豫,直接推開木門,向內警惕地觀察了兩眼,抬步走了進去。
木門內,並不是黎漸川之前見過的居民區的街道和噴泉,而是一間寬敞明亮的臥室。臥室內家具齊全,但除了滿滿一衣櫃的正裝外,卻沒有任何人類生活過的痕跡。
臥室外的空間也是如此。
黎漸川在這棟與九等監區的棺材屋們截然不同的大房子內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異常,也沒發現什麼線索。
他想了想,回到臥室,選了套正裝穿上,恰好合身。仔細梳理過頭髮和面容,黎漸川調整了下站姿,像一個真正生活在金色堡壘里的老爺一樣,離開房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