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太多豐富明顯的表情,也沒有打算上手來拉扯黎漸川,只催道:「黎娘子,既然回來了,就快別傻愣著了。跟我走吧,馬上要浸豬籠了,一切都準備好,就差你這位主角了!」
黎漸川沒反抗,他想看看這夢境究竟是怎樣的發展。
目前除了與上帝寧准短暫的一番談話外,他似乎還沒有搜集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也許他已隱約感受到了什麼,但這並不真切,就像腦海里飄出了一抹無形無跡的煙氣,他能感知到這煙氣的存在,卻無法立即將它捕捉。
外國大漢在前引路,沿河只走了一小段,前邊的霧裡便出現許多忙碌的村民身影。
瞧見浸豬籠的主角來了,村民們不約而同停了停。
許多若有似無的視線掃過來,像一些黑漆漆黏膩膩的舌頭,帶著無形而悚然的糾纏感。
「先過來吧。」
村長寧准又恢復了正人君子的做派,溫文爾雅地握著扇子站在人群中,朝這邊笑笑,見不到半分梯子底下喜好淫詞艷曲或偏愛只解褲子的虛偽放蕩,「黎娘子,看一看。」
他讓出兩步,露出背後數人架著的一座高大十字架。
這十字架大約兩米多高,木質,垂滿銀色鎖鏈,正被老實人版寧准老老實實地釘在一條四面圍著欄杆的鐵船上。
而架著這十字架的,仔細一看,竟也全都是長著寧准面孔的男人們,撒旦寧准一身黑衣,也在其中。
顯然,這就是這處夢境裡的所謂浸豬籠。
待會兒黎漸川應該是會被綁到這座十字架上,乘坐這條鐵船漂去河心,再沉沒。
「黎娘子,你也不要怪大家。」
村長寧准溫聲說道:「大家期盼這一年的巡查日已太久。村子裡沒有哪一年比今年更接近天梯之上,更有希望獲得原諒與救贖。大家在今年是真的非常努力,約束著自己的欲望,控制著自己的行為,就是想要證明村子的乾淨漂亮。」
「你看往年那些巡查日鬧出事的天使,村子裡投票罰過哪個?」
「都沒有!」
「因為鬧出事的太多太多了,那時候大家是沒有這個心去努力的。這怪不得誰,法不責眾。可這一回,所有人都在齊心協力地努力,唯有你背離了大家,出了岔子,你說如何能不投票,如何能不罰?」
村長寧准眉目溫潤多情地望著他:「你放心,大家雖對你心有怨氣,恨著你,但若你悔過,能證明自己與大家仍是一條心的,未曾背叛,那大家日後也絕不會再怪你了。」
「而且,這懲罰說白了,一半是因著眾怒,另一半,也是要做給天梯之上看的。」
黎漸川聽明白了點,故意問道:「村子裡不想殺我?」
村長寧准一愣,笑道:「自然不想,也不能。先不說若是殺了你,村子裡這麼多閒漢該去鑽誰的被窩,就說你自己,你又不是惡魔,只要仍是天使,便是你被沉進這條彼岸之河裡關上成千上萬年,你也死不了。」
「只是寂寞無邊,卻不知黎娘子如此旺的火氣,卻該如何忍受了。」
黎漸川瞥他,已經無力吐槽。
這邊正說著話,那邊在鐵船邊扶著十字架的撒旦寧准突然轉過頭來,插言道:「村長,巡查日已經過去了,上帝重回了天梯之上,又不再關注下面,你說黎娘子浸豬籠有一半是為了做給天梯之上看,那就沒必要了。」
周遭忙活的人聞言,都紛紛朝他看來。
村長寧准也眉頭微擰,轉去目光。
黎漸川則是眼皮直跳,撒旦跳出來為他說話,這算是什麼發展?
撒旦寧准毫不在意眾人神色各異的注視,只直起腰來,繼續道:「而且,我還覺著這次的事怨不得黎娘子,村子裡對黎娘子的怨恨實在來得太沒道理,怨錯了對象。」
岸上圍觀的瘦小男人立刻尖聲叫道:「怎麼沒道理!村里上下都為這兩日巡查做著準備,壓抑著自己的欲望,偏就他憋不住,壞了事,還要說我們冤枉他了不成?」
「一看你長相,就是黎娘子的姘頭,這時候為他說些昧著良心的話也不稀奇!」
村長寧准還是一副好脾氣講道理的模樣,對他道:「你若是村裡的,便也是投過票的,你該贊成對黎娘子的懲罰才對。當時投票便定下了,沒有反悔這一說,你現在說這些,是要怎樣?」
撒旦寧准笑起來:「村長,我沒有反悔,只是忽然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