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准伏低了頭,渙散的目光落在床頭的檯燈上。
它一直開著,暈染出曖昧的昏黃,讓一切都好似光影陸離的夢境,迷眩失真。
檯燈旁邊甩著那件嶄新的白大褂,已由剛拆封的整潔乾淨變得髒污了,像剛從深潭撈上來的一般,泥濘得很。
寧准覺得和白大褂相比,自己好像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他仿佛成了一個落入掌心囚籠的拇指小人。
手掌的主人稍稍動動手指,他就會冒出無數無法控制的失控反應。哭泣與跪伏都不能祈求到這位主人的心軟憐憫,只會換來更加惡劣、更加嚴酷的對待。
檯燈被擰得更亮了些。
寧準的脖頸被攥住。
這力道不輕不重,恰到好處地推著他懸在崩潰的邊緣。
黎漸川的聲音又沉又啞,貼在他耳邊訓他:「還騷嗎?」
寧准縮緊了腳趾,顫顫巍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努力去分辨黎漸川聲音里的味道——冷酷的禁慾,饜足的慵懶,玩味的戲謔,強硬的逼迫,與居高臨下的訓誡,全部都塞在裡面——在這種時刻,這味道顯得過分複雜,就像一顆被精心烹飪過的良藥,美味得令人慾罷不能,又靈驗得醫人萬千惡疾。
寧准被蠱惑,沒有琢磨出正確的回答,反而吐出了心中真言:「……哥哥,再多點。」
最後,一切是在衛生間結束的。
頭頂暖風呼呼地吹。
黎漸川一手按下抽水鍵,一手把寧准從馬桶上抱下來,塞到了淋浴間裡。
淋浴間像是剛被水流激射過一般,四面都潮濕得一塌糊塗。
可能是這裡真的太過濕滑了,寧准根本無法站穩,幾次虛軟得要滑倒,黎漸川只能攬住他,拎著淋浴頭給他沖洗。
洗完澡,兩人躺到那張換過床單的單人床上。
單人床狹窄,他們緊緊地擠在一起,皮膚相貼,有種令人著迷的親密感和情熱味。
黎漸川輕輕地摩挲著寧準的後頸,看著他仍在失神的臉,想了想,還是將心中一個存在已久的疑惑問了出來。
寧准聞言,慢騰騰地眨了眨眼,看向他:「我的身體素質?」
黎漸川點頭:「對。」
迄今為止,無論是在黎漸川目前的哪段記憶中,寧準的身體素質好像都是一個謎,時強時弱,飄忽不定。
要說他弱吧,他偶爾的爆發力是絕對超出正常人標準的,比如雪崩日裡能將一個成年人踹飛的一腳,比如車諾比里幫助黎漸川的對著樓梯欄杆的一拽,都可以證明,寧準的身體絕非他表現出來的那樣脆弱。
而且他經歷過造神實驗,進行過改造,就算身體素質距離所謂的神還很遠,卻也絕不可能再是普通人的模樣。
可要說寧准強,一直都是在扮豬吃虎,也不太可能。
黎漸川以前也有過這個懷疑,但他也很清楚,寧准很多時候展現出的疲累和虛弱都是真實的。
只是做幾個仰臥起坐,他就會涔涔冒汗,只是十三個小時的飛機或一段較辛苦的路程,他就會困頓頭疼,肌肉僵硬,需要緩上挺久。這甚至還比不上很多身體健康的普通人,都能算得上是體質較差了。
之前許多次,黎漸川都思考過這個問題,但都沒太在意,畢竟寧準是他曾從魔盒遊戲裡帶出來的,狀態奇怪很正常。
但這次真實世界的記憶補來後,黎漸川才發現,哪怕是在沒有魔盒遊戲的真實世界,寧準的身體素質也是不穩定的。
這就有些古怪了。
他懷疑這可能與造神實驗或寧準的腦域能力有關,不由擔憂起來。
現在的寧準是沒有真實世界記憶的,黎漸川沒指望寧准給他一個清晰完整的緣由,然而,這個問題的答案,寧准卻還真的知道:「我的身體進行過實驗改造,強是因此,弱也是因此。」
「怎麼解釋呢……」
他思索著,道:「簡單含糊地來標明一下所有人的身體素質的話,健全健康、未經任何改造的普通人等級是C。」
「以此為基準,經過訓練變強,或某種身體上的特殊之處本就強於普通人的,例如特殊部隊那些,可以算作是B。而經過部分普通改造,或已擁有超出常人的特質的,是A,現在相當一部分魔盒玩家就屬於這個等級。」
「再往上,一些極有天賦,或改造水平很高,又或獲得了一些魔盒的玩家,就要再提一個等級,列為S。」
「他們在魔盒遊戲裡,差不多也是這個層次,若是進入到更強的身軀里,是有一定的加成,不幸分到更弱的,也有一定的削弱,但根本上還是要看自己現實世界的身體情況和精神感知力量,也就是進化改造程度和從魔盒中獲取的力量。」
「SS呢,就是救世會的金屬頭骨高層們,或魔盒排行榜上的資深玩家,他們都有過超出地球現有科技水平的改造,也在魔盒遊戲中獲取了足夠多的力量,可以說是一定程度上踏進非人的領域了。比如謝長生,他的身體素質就大概在這個層次,我也一樣。現在『殘缺』的你也可以勉強歸入這一層,但你的魔盒力量還有點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