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所謂高辨識度的著裝要求後,黎漸川今天就穿得相當正常了,一身上白下黑的運動裝,和寧准身上的相差不大,兩人往一塊一站,還真像是一對相貌出眾的好兄弟。
這時的東海迪士尼已經開園超過二十年了,遊玩項目隨著科技和娛樂業的發展,增增改改,仍稱得上是新奇有趣。
黎漸川在東海待了兩年,都沒有來過這裡。
一是忙,假期有限,二是對遊樂園興趣不大,他可不覺得自己會喜歡這種小孩子才愛來的,充滿童心和夢幻的地方。
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
他連迪士尼的知名人物都認不全,分不清,暈頭轉向的,一進來就感受到了自己與這裡的格格不入。
寧准卻好像是做過攻略一樣,對這裡的一切都如數家珍,一會兒竄到米奇大街上想吃這個想買那個,一會兒跑到套著皮套的米老鼠旁,讓黎漸川幫忙拍合影,又一會兒不知從哪兒弄來兩個兔耳朵發箍,自己戴上不說,還非得要黎漸川也戴上。
炎炎夏日,一邊當保鏢一邊當表哥的黎漸川讓這溜達來溜達去的小貓崽子折騰得汗流浹背,只能全程拎著寧準的後領,以自己的胳膊做牽引繩,牢牢把人拴在身邊,以防意外。
「可以幫忙拍張照嗎,漂亮姐姐?」
寧准又嘴甜地哄騙了一位路人,把相機塞給人家,自己湊過來,和黎漸川合照。
黎漸川這個時候還多少有點偶像包袱,熟練地擺了個帥氣的姿勢,一手按著寧準的肩膀,一手插兜,正要對著鏡頭展露一點笑容,腰側就被戳了戳。
寧準的聲音響起:「哥,你看我腿上!」
黎漸川聞聲低頭,腦袋上立刻就是一緊,剛才拒絕戴上的兔耳朵發箍被扣了上來。
以黎漸川的反應速度當然可以躲開,
但不知為什麼,他沒躲。
「哇,好可愛,你們兄弟感情也太好了吧!來來來,快看鏡頭!」
幫忙拍照的女生笑道。
冷冷瞪了眼偷襲成功笑得得意的小少年,黎漸川臭著臉轉向鏡頭,壓在寧准肩頭的手移到了後頸上,跟教訓調皮搗蛋的貓崽子一樣,不爽地按住,然後狠狠地捏了捏。
剃著寸頭的少年高大挺拔,精壯結實,已經算是半個男人了,兔耳朵往頭上一戴,原本桀驁冷淡的眉眼變得更加煩躁,就像一頭兇猛暴躁的獵豹突然繫上了蝴蝶結,竟還有種詭異而反差的可愛。
旁邊的小少年則要和諧一點。
他晃著兔耳朵,跟只表面乖巧卻又一肚子壞水的大兔子一樣,膽大包天地撥著豹子的鬍鬚,被利爪按住了,也不以為意,恃寵而驕。
「茄子!」
寧准笑著喊出老套的拍照詞。
一藍一粉兩個兔耳朵碰在一起。
盛夏陽光灑落,噴泉畫出彩虹,一切就像一瓶剛開的橘子汽水,又如一支逐漸融化的奶油冰淇淋,涼絲絲,甜滋滋,透著少年人才有的味道。
一張充滿童話感的照片被拍了下來。
寧准抱怨:「哥,你都不笑一笑。」
黎漸川沒理他,但也沒把兔耳朵摘下來:「那邊是旋轉木馬嗎?玩嗎?」
「玩!」
寧准立刻又高興起來,這次他不等黎漸川去拉他的後領,就直接拖住黎漸川的胳膊,朝著另一邊跑去。
《幻想曲》動畫的交響樂伴奏響起,夢幻又純粹。
黎漸川屈著長腿跨坐在一匹稍大的小飛馬上,望著前邊稍小的那一匹,起起落落間,原本因炎熱天氣和周圍陌生熱鬧的環境而產生的不適與暴躁,竟漸漸消退了不少。
父母去世後,他好像也是太久沒有與這個世界好好打過交道了。
他下意識地舉起手機,按下了拍照鍵。
小少年纖細的背影和搖搖晃晃的兔耳朵被圈進了畫框,成功定格。
同一具身體內,已經成為大人許多年,對少年時代頗感陌生的黎漸川,感知著少年的想法與情緒,看著小少年雀躍歡欣的背影,心口莫名湧上一陣說不出來的酸澀。
原來這兩個人,也曾經有過無憂可愛的一面。
哪怕很短暫,哪怕套著虛假的偽裝。
現在距離潘多拉療養院被毀,其實也僅是過去了七個月,但這時的寧准看起來卻和黎漸川在孫朋來記憶里看到的大大不同了。
如果說少年寧准在孫朋來面前是個心思深沉、神秘危險卻又相當靠得住的兄長的話,那此時此刻,在少年黎漸川面前,這位兄長就完全退化成了一個真正的十四歲的小男孩。
創極速光輪、飛躍地平線、加勒比海盜、雷鳴山漂流……
黎漸川和寧准把整整一天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穿梭在擁擠非常的人山人海中,將所有感興趣的項目玩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