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素心的神色恍了一下,旋即她搖了搖頭,嘴角牽出淺淡平靜的笑:「那裡的日子我過得不順意,不提也罷。」
話說到此,黎漸川知道阮素心是不願再多言了,而且這灰白色實驗室里的溫度越來越低,已經低到讓他牙齒打顫、渾身僵硬的地步了。未免出現什麼意外,他不便再繼續停留了。
恰好,阮素心也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般,偏了下頭,目光一空,反手招起地上的銅鏡碎片,道:「時候也不早了,我還有事,就請客人儘快離開吧。」
光滑的碎片飛起,於半空中重組成為一面完好無缺的鏡子,朝鏡內看去,依舊可見一副油畫,只是這次畫內的場景反了過來,不再是狹窄的實驗室,而是阮素心的房間。
「請。」
阮素心笑著抬手。
黎漸川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站起來抖了抖身子,然後毫不猶豫,從儀器上一躍而起,跳向銅鏡。
但就在他已經一頭撞進銅鏡內,大半個身子都消失離開時,原本嚴絲合縫的銅鏡突然迸開道道裂紋,好似方才的,全是假象。
紅衣的新嫁娘見狀,嫣然一笑。
然而,預想中狸花貓身軀四分五裂的場景卻並沒有出現。
新嫁娘神色一冷,定睛看去,卻見狸花貓進入的竟本就不是完整的銅鏡,而是之前的一片鏡面碎片。
碎片內,那道拖著玩具熊的瘦小身影回頭看了一眼,毛耳朵愉悅地抖了下,笑著從另一邊選定的鏡中通道離開了。
鏡面穿梭,黎漸川在跳下儀器的那一刻就使用了出來。
銅鏡通道必須完整,但若有他的鏡面穿梭輔助,那碎片也能分出一條岔路,照樣離開。
他可以與瘋子暢談,卻不代表,會相信瘋子的一切言行。
將那道陰冷的視線甩在身後,黎漸川跨出鏡中通道,出現在了朋來鎮一條無人的胡同內。
四爪剛一沾地,黎漸川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壓住一陣難耐無比的灼燒痛感。
他的鏡面穿梭使用太多,現在低頭看去,狸花貓的整個腹部幾乎都被燒傷覆蓋,稍一動作,就是牽扯著內臟的熱痛,饒是他這樣能忍的人,也是燒得坐臥難安。
「媽的……希望別被燒死在這局遊戲。」
他發出一聲畸形的貓叫,擰眉咬牙。
適應了一會兒新增的疼痛感,黎漸川瞥了眼天色,眼看快中午了,便也不再去別的地方溜達,而是轉身奔向與十二號約定好的地點。
與此同時。
民國二十一年五月初五的中午十一點鐘,主街公寓的一樓門廳內。
一張搖晃著的躺椅突然一停,寧永壽緩緩坐起身來,眼神迷茫了一下,很快便變得清明無比。
他朝旁邊理著房客單子的門房招了招手。
「今日可是端午?」
門房小跑過來,愣了下,旋即忙點頭道:「回三老爺話,正是端午,您可是有事吩咐?」
寧永壽笑著擺了擺手:「沒事,你忙去吧。我只覺著,今日時候正好,我想得的都差不多得著了,我想釣的也都差不多釣到了,眼下就適合去干點壞事了。」
「預言家,總不能只預言好事,不預言壞事吧……」
第239章 謀殺
正午十二點。
日頭火辣,萬物皆被炙烤得蔫頭耷腦。
小定山山腳下,一間被濃密樹蔭覆蓋住大半的茅草小屋泥牆坍塌,鼠蟻聚集。
這曾是鎮上某位獵戶的住處,後來世道大亂,山里野獸肆虐,獵與被獵的順序便被顛倒了過來,現下除實在沒得挑的膽大野鴛鴦外,此地絕對人跡罕至。
玩具熊謹慎地穿過一片足有半人高的雜草,翻上小屋的窗台。
無法轉動的眼珠隨腦袋往裡探了探,已經有些髒兮兮的手臂伸出,在殘破的窗欞上落下一串節奏奇異的敲擊聲。
同時。
黎漸川藏身在不遠處一株高樹上,透過漏了許多的屋頂,將整個小屋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