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釣上來一個看起來頗為平和且難殺的七號,實在是非他所願,這個結果只能說是差強人意。
當然,如果七號當真猜對了他的法則的話,那就又是另一種情況了。
目前來看,七號還是不敢和他賭法則的。
七號大概能看出,他成為狸花貓後連續兩次鑽水桶洗澡卻故意避免雙手沾水的行為,與往身上滾墨汁時同樣避開爪子的操作,都存在一定的刻意誤導。
想從刻意的誤導中分辨出真實的法則,那得需要更細緻的觀察,和對一個人更多的了解。
他缺少這些,所以不敢賭,也沒必要在不存在直接衝突的情況下來賭。他提出這件事,一方面是在威脅黎漸川,告訴黎漸川,他在盯著他,如果他想,不是沒有猜到黎漸川真實法則的可能,至於另一方面,就像他說的,是一點小小的誠意。
挑明的,總比陰暗藏匿的,要讓人安心。
「艹……跟這些老油條耍心眼,是真難受。」
黎漸川痛苦面具了一秒,然後暗嘆了口氣,也轉身帶著玩具熊,重新跳上牆頭,潛入周家。
背後,他方才站立的位置,一沓屬於孫朋來的病歷資料慢慢化作齏粉,一個只有指甲蓋大小的小紙人從中鑽了出來,失望地望了望牆頭,貼著地面快速飛走了。
黎漸川若有所感地搖了搖尾巴尖,沒有回頭,而是緩緩松下一口氣,將所有的心思正式挪到了周家這件事情上來。
七號給出的關於周家那件奇異物品的消息,他其實並不懷疑。對於寧家在第一條線的做法,在得知三線並行時,他也已經有所預料。
但周家這一趟,他還是必須要去。
不論是周二老爺身上的問題,還是領戒一事裡摻和的周家的影子,亦或是曾有玩家亡命於此,散落奇異物品之事,都在表明這裡明顯藏有秘密。
如果可以,黎漸川並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到手的線索。
翻牆進入周家後院,沿著牆邊雜草快速奔跑,黎漸川充分發揮著狸花貓輕盈無聲的潛行優勢,躲避著光亮與人影,一路堪稱暢通無阻地來到了此時漆黑一片的周家廚房。
周家極大,全部搜查一遍不現實。
黎漸川只能圍繞十二號給出的奇異物品可能存在的位置,再選幾處可能有秘密的地方,粗略查看。
他小心地繞過廚房的吃食與柴禾,摸進了冰窖,一圈轉出來,渾身的毛毛都掛了層霜雪氣,也果然沒發現十二號所說的奇異物品「避難所」,連類似模樣的物品都沒看到,算是排除了十二號或七號亦或寧永壽設局的可能。
確認奇異物品無法到手後,黎漸川便也不再浪費時間,直接溜去其他地方搜索線索。
各個住了主人家的院子的臥房、書房,全被搜了一遍,卻一無所獲,有些地方甚至有明顯的被人翻找過的痕跡,看來盯上周家的玩家絕不止黎漸川一個。
拂曉將至,天色仿佛被水暈了的墨汁,模糊地變得亮白。
周家的院子漸漸熱鬧起來,下人們天不亮就起了。
主院燃了一夜的燈火熄掉,卻起了吵鬧聲,聽動靜,是周二夫人帶著人回來了,不一會兒滿院子都擠滿了高高低低的哭喪聲。
黎漸川立在窗台上遙遙望了眼,便趁此主人下人齊往主院的機會,迅速跳進了僕人房。
他沒忘記七號所說的偷賣奇異物品的老僕人。
直覺告訴他,在周家已被掘地三尺搜刮過一遍的情況下,唯有這個剛剛因寧永壽的影響而產生變化的老僕人身上,或許還留存著一點還未被發現的線索。
走過一間又一間可能屬於老僕的僕人房,黎漸川就像一隻真正的貓一般,四處走走,四處聞聞,哪怕被人突然逮到,也不會覺出怪異,只認為當真是只淘氣偷跑進來覓食的野貓。
忽然,在他走到廚房附近的某間僕人房的某張床鋪上時,好似無定處般四下亂晃的目光突地一凝。
在基本不識字的僕人的床頭,有□□術書?
黎漸川挪動爪子,來到那本被隨意壓在幾件舊衣裳下的道術書旁,左右看了眼,小心地將書抽出來,迅速翻開。
書籍內里與尋常道術書無甚兩樣,唯有扉頁上以簡體漢字書寫了一行與整本書都格格不入的文字——
「人類的最大缺憾就是昧於內省,對自身的存在視而不見。於是,我們便在自己眼中形同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