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靠岸下船並不是結束這場幻境的條件。
「新棠,不要怪我總是教訓你……你瞧瞧,多大個人了,都是早該成家立業的年紀,還跟個毛頭小子一樣,寧永壽這不著調的胡鬧,你也跟著他鬧,大半夜的出海去看那些鎮子上人厭煩忌憚的東西就罷了,自己還沒些本事,不長記性,讓船都迷了航,險些回不來!」
「你說說你,就不能讓家裡放心點兒,還得讓我這個老頭子來接你!」
「好好的,學學你兩個哥哥,多做正事兒,少四處鬼混!」
黎漸川雙腳剛落到碼頭上,還沒立穩當,李二太爺恨鐵不成鋼的叱罵聲就已經連珠炮般響了起來。
也不知寧永壽是如何同李二太爺說道的,李二太爺對他們這八竿子搭不著的三個人一同出海的事情,並沒有表露出太多懷疑,也沒有對三人這一身破爛狼狽的傷痕和那艘模樣恐怖的三桅船多看一眼,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一樣。
他只壓低了些音量說著話,以眼角餘光留意著四周,似乎在提防可能出現的陌生身影。
黎漸川彎出一個玩世不恭,卻又頗得長輩喜愛的討喜笑容:「二太爺,我要做起正事來,那就也忙得見不著人影,跑出朋來鎮了,到時候誰來陪您老人家說話解悶兒?」
「再說了,這次出海不還是沒事嘛,有您老人家這定海神針在,我再胡鬧,又有什麼可怕的!」
李二太爺嚴肅沉冷的表情有些維持不住了,嘴角顫了顫,到底還是忍俊不禁地瞪了黎漸川一眼,罵道:「你這臭小子,淨會哄人!」
「要哄我也是只哄您,旁人哪裡值得我哄。」
見李二太爺緊皺的眉心鬆開了,黎漸川順勢上前兩步,攙扶住李二太爺,將一個油腔滑調又會來事兒會做人的公子哥兒演繹得入木三分。
這邊說話間,黎漸川已吸引到了李二太爺的全部注意力,凱薩琳埋頭,趁機從一側悄悄遁走,下了碼頭,一邊沿著沙灘往前走,一邊將一捧閃著細碎光芒的銀沙向外灑去,大概是在用奇異物品進行著她方才說的清場封鎖。
汪辛則降低了存在感,像個跟班一樣走在黎漸川身後,不著痕跡地截斷了李二太爺的另一側。
雖然他們要對付的不是玩家,而僅僅只是一個鎮民,但卻依然謹慎萬分,不見絲毫鬆懈。
「對了,二太爺,你都不問問我這次夜裡出海,有什麼見聞收穫,遇沒遇見別的危險?我還是不是您最疼愛的晚輩了,您可得多關心關心我!」
周圍空間似乎隱隱有些奇異的波動,黎漸川掃了眼沙灘上的凱薩琳,扶著李二太爺轉身下碼頭的同時,忽然開口挑起了話茬兒。
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錯覺,他的心緒有點難定,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汪辛聽到他的話,皺起眉,飛快地掃了他一眼,但到底沒有開口說什麼。
「霧天出海,你能有什麼見聞?」
李二太爺嗤道:「這霧離奇,興許跟咱們朋來鎮的忌諱有關。去年事情剛鬧出來時鎮上來來往往去過那麼多船,爬過那麼多次山,有誰真有過什麼見聞收穫?」
「沒人真正鬧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就算是蓬萊觀,也不過就是那樣。」
李二太爺明顯不願意多談這件事,說了兩句,便直接擺手:「行了,別在這兒耽誤,天都亮了,這邊少有人來,但也不是完全沒人來,被人瞧見不好……現在鎮子上的人,大多數都不樂意去碰去招惹了,你這回出去進來,沒人看見還好,不然少不得風言風語。」
黎漸川直覺這所謂的忌諱可能就是凱薩琳他們說的漂浮在遠海和山頂的療養院虛影,想要再問,但遠處的凱薩琳卻忽然發出了一聲極大的咳嗽聲。
這是動手的信號!
聲音一出,旁邊的汪辛立即就反應了過來,眼神陡然一厲,無數蛛絲抽出,將整個碼頭瞬間變作了天羅地網的盤絲洞。
他的蛛絲可鋒利似刀,可柔軟如綢,在李二太爺驚疑抬眼,張口欲呼的剎那,就團成一團,堵住了李二太爺的嘴。
同時又有諸多蛛絲如繩索,飛快地纏上了李二太爺的全身,將他牢牢綁死在原地,好似黏在蛛網上掙脫不得的獵物。
「什……嗚嗚、嗚!」
李二太爺用力去吐嘴裡的蛛絲球,發覺這只是白費力氣後,他第一時間轉頭看向身旁的黎漸川。
黎漸川滿面堆起的笑容已經消失,只剩下陌生而冰冷的審視。他毫不在意地鬆開了攙扶著李二太爺的手,眼睜睜看著他被蛛絲一圈一圈纏繞,裹成一個巨大的繭,絲毫動彈不得,任人魚肉。
李二太爺像是明白了什麼,眼神驟變。
凱薩琳回身朝碼頭走來,冷冷道:「那些惹人發笑的小玩意兒已經都被幻覺籠罩,發現不了這裡的異常。周圍一切安全,陳沛,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