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小孩帶著三個短打的混混繞進這段胡同。
「就是前邊兒……我跟狗蛋都聽見了!有人在喊,有爆炸的聲音,好像還有火!肯定是有人在打架,說不準就是來搶咱們常哥地盤的!」
小孩中的一個離著段距離就嚷嚷道。
扛著根大木棒子的混混落在後面,一把按住小孩腦袋,嗤道:「得了吧小子,要真像你說的又是這個炸了,又是那個著火了,那還能是來咱鎮上搶地盤的?那得是上了戰場,去頂槍子炮彈!」
正說著,前面走著的倆混混突然僵在原地,不動了。
「旺子,怎麼回事,到了?停這兒干——」
抗木棒子的混混吐出嘴裡一根狗尾巴草,邊說著邊推搡了面前的人,上前一步,正要再罵,卻忽然看到了眼前比戰爭廢墟還離奇上百倍的場景——雜物焚成灰燼,青石板全部碎裂,牆上地上全是帶著灼燒焦痕的拳頭粗的深溝,交錯縱橫,仿若犁地。
「這、這是……」
抗木棒子的混混率先反應過來,一拍前邊倆人,面帶驚懼震駭地罵道:「他娘的,快!別傻站著了,快去通知常哥!」
「旺子,你跟我去叫黑皮去!這是大事,肯定是大事……咱們管不了!」
一陣吵嚷響動,三個混混拎著兩個小孩,又驚慌失措地跑遠了。
窄小的胡同內再次恢復安靜。
遠處屋檐的陰影下,黎漸川和寧准仍半蹲著隱藏身形,遙望著斜前方,沒有絲毫移動或離去的意思。
「你感應到了什麼?」
寧准看了黎漸川一眼,低聲問。
「什麼都沒感應到。」
黎漸川拿出印章再給兩人蓋了一次,延長隱藏氣息、降低自身存在感的效果時間:「但這個用紙人的玩家我應該見過,我懷疑他就是昨晚睡前我跟你說的那個身材高大的混混。我打聽過,他應該是叫常松,朋來鎮的混混頭子,地頭蛇,也是剛才那個混混嘴裡的常哥。」
「昨天他是常松,今天不知道是誰。」
「之前他在石九身上用過紙人後,又冒險來親自回收,這種舉動在這樣的對局裡多多少少有點奇怪,不夠謹慎。」
寧准意會道:「你懷疑這個紙人有必須回收的限制,或者不能留存在主人以外的地方太久?」
黎漸川點頭,目光凝沉:「沒錯。要是沒限制,那他大可不必親自到公寓附近,想知道是誰主導或引導破了案,去聽茶樓的閒言碎語或讓小弟來打探,都比自己過來要安全。」
「而且就算不是,或者紙人殘骸不需要回收,我們多等上一會兒也不算耽誤事兒。我不太相信陸小山和寧來福身上的線索,真的已經被紙人傳送走了。」
寧准彎起唇角:「傳送能力,在魔盒遊戲裡有是有,但可沒有這麼神奇。等一等,我相信會有驚喜也不一定。」
兩人扶著牆瓦,相視一笑,自有默契。
日頭正當午,光芒熾烈,四處都是燥熱難安的蟬鳴。
胡同內寂靜無聲,只余殘紙和灰燼被不知何處而來的徐風帶起,飄蕩打旋兒,被驚走的野貓又好奇地回來了,靈巧矯健地踩過牆頭生滿苔蘚的瓦,小心聞聞,被落下的樹枝響動一嚇,再次飛竄著逃走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黎漸川掏出李新棠鑲著藍寶石的銀色懷表看了眼。
他和寧准悄無聲息地隨著陰影移動,不斷調整著自己隱藏的位置,已經在此等待了將近半個小時。
被偷偷罵作黑皮的警察來過了,附近看熱鬧的鎮民來過了,不知怎麼瘸了一條腿拄上了拐棍的常松也帶著手底下的混混來過了,還帶了一些灰燼和燒焦的碎紙離開,但無論來過多少人,過了多久,下方胡同也仍是毫無異樣。
然而,黎漸川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細密的汗珠濕透了西服里的白襯衫,懷表的指針也緩緩走向了中午十二點。
突然,黎漸川目不轉睛緊盯著那段胡同的眼神一變,瞳孔略微縮緊。
胡同內,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線牽連,所有藏身於各個縫隙或是靜止躺於地面的燒焦碎紙都悄悄飄了起來,並在一瞬間合攏,變成了一個小腳缺了一半的巴掌大小的焦黑色小紙人。
小紙人飛上牆頭,在雜草和瓦片的掩映下,快速掠向一個方向。
「走!」
黎漸川低聲道。
他看小紙人飛行的方向躥牆跳檐,有些難走,便一把將寧准攬到了背上,然後迅速起身,無聲跳躍在屋瓦間,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