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對……那就是天線!
黎漸川的瞳孔驟然緊縮。
他立刻找到了答案,這是一台半導體收音機,而且,它還有另一個被車諾比的原住民賦予的名字——先知!
黎漸川預感到出手的機會在即,幾乎馬上繃緊了全身的肌肉與神經。
但就在這時,他的耳畔傳來了寧准近在咫尺的低語,輕得像一陣飄渺難辨的風聲。
「再等等。」
寧准說:「那是活的。」
幾乎同時,那台被支起了天線的半導體收音機殘骸突地傳出一道尖銳的嗡鳴。
無形的聲波擴張,整個後花園的花草樹木,包括天空的陽光,都在剎那間發出細微的震顫,仿佛一個個張大了嘴在尖叫的人類一般,奇異地透出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感。
黎漸川的腦漿好像被一根鐵簽攪動著,精神難以集中,莫名地渙散。
由淺入深的藍色光芒在他眼中層疊浮現,如噴涌的潮水,在劇痛里維持著他游離在身軀外的冷靜。
在這扭曲而冷靜的感知里,一道類似幼童的機械音響起。
「我不會對你喚醒我這件事抱有感激。」
「我知道你,葉戈爾,你是奧列格的朋友。但你卻可恥地背叛了他。」
葉戈爾狂熱的表情在為收音機殘骸插上天線的時候,就已經冷卻在了臉上。
他像是突然從之前那種癔症一般的狀態里甦醒了過來,眼瞳里的光芒飛快地沉澱為冷酷與平靜。
面對這直白的指控,葉戈爾沒有急切地辯解,或慌亂地否認,他只是死死地盯著手裡的收音機殘骸,帶著一絲令人無法忽略的刻薄自嘲嗤道:「哦,讓我猜猜,你就是這樣蠱惑了奧列格,對嗎?」
「利用他的善良,利用他的憐憫,利用他對真相的一無所知,利用他完全沒有必要出現的愧疚感,把他送到了死神的鐮刀下!」
「他失去了他年輕的生命,而你們——你和那些卑劣的原住民們,只是經歷了一場小小的失敗的爭鬥,或實驗。」
「當然,不需要你額外的提醒,我非常清楚,我也是這些殺人兇手里的一員。否則我不會答應奧列格,回到這個詭異的地方,帶著這根該死的可以讓人變成失控的怪物的天線來尋找你。」
「我完全無法理解,他竟然沒有厭恨你,還把希望寄托在你這個偽神身上——這真是相當可笑!」
果然,葉戈爾的話印證了黎漸川的猜測,這台收音機就是車諾比原住民口中的神明,那位所謂的先知。
雖然眼下這位神明似乎只剩下了破敗的殘骸。
葉戈爾絲毫不掩飾他對這位先知的敵意。
黎漸川注意到,對面隱藏著的李金雅和丹尼爾在葉戈爾帶出殘骸並對話時,竟然也沒有任何要出手搶奪殘骸或控制葉戈爾的跡象。
他們已經將米莉亞變成了一具屍體,或許從她身上獲得了有關於此的某些提示。
「在你們人類的認知里,我足以被稱為神,這一點不會因為你的反對而產生任何事實上的改變。」
機械音漠然道:「但我需要承認,我從不是全知全能的,甚至在我來此之前,我只是一樣物品,一樣再普通不過的家庭用品,一樣家庭用品里的殘次品。被丟棄的垃圾成為了被信仰的神明,這確實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我並不喜歡這件事情。」
葉戈爾冷冷道:「奧列格就是為了你的不喜歡付出了生命。」
機械音頓了頓,道:「他是為了更多的人不需要付出生命。」
「他或許是,或許不是。但現在的事實就是,一切都沒有發生任何好的改變。他浪費了生命,浪費了一切,只因為你的蠱惑。」葉戈爾盯著手裡的殘骸,道,「奧列格說,你是一種生命,可以交流,擁有類似人類的感情,可我沒有從你的身上感知到一絲後悔與愧疚。」
先知殘骸道:「你是想說你已經為你當初的無知,感到無比的悔恨與愧疚了嗎?」
「不過我想,如果可以回到過去,你依然會選擇吃下那朵復活花。」
「那不是普通的病症,是肺癌晚期,你想要活下去就必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哪怕你知道,失去復活花的奧列格將會被那些飽受污染的原住民們撕成碎片,你也會這樣做。」
「你是個非常自私的人,葉戈爾。」
葉戈爾額角的青筋猙獰地跳動著。
他咬牙道:「復活花只是一個藉口!他們早就想殺了他,因為你——因為你選中了他,讓他去調查他們、和他們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