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應該穩穩翻進二樓走廊的身體一歪,偏移了方向,即將墜落。
下方一樓的地板上好似早有預備一般,無聲地裂開了一道縫隙,仿佛猛獸的巨口,在等待著獵物的降落。
但黎漸川躍得足夠高。
千鈞一髮之際,兩隻手突然甩起,同時抓住了二樓的樓梯扶手。
它們一隻青筋暴起,一隻修長蒼白。
寧准急促的喘息響在耳畔。
迷亂的嘶語像是被短促地驅逐了一瞬。
也就是這一瞬,黎漸川霍然抬頭,深黑的眼瞳驀地迸發出了奇異的冰藍。
他迅速抹了把眼前的血污,清理視野,將另一隻手也甩了上去,藉助某種身體深處而來的力量,他猛地翻轉,攀上了二樓。
雙腳落地。
黎漸川毫不猶豫,直衝二樓房間走廊。
奔跑之餘,他回頭看了一眼。
二樓的黑暗潮水似乎原本針對的就不是他們,在他們掙脫之後,就越過了樓梯扶手,瘋了一樣撲下去,湧向震顫的一樓。
而一樓也在瞬間變了模樣,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植物藤蔓瘋狂生長,從裂縫裡鑽出,攀爬,肆虐,如無數狂亂揮舞的觸手。好似只有一瞬間,整個一樓大廳就都變成了一片原始森林,和二樓完全割斷。
瘋長的森林與黑暗的嘶語砰地衝撞在了一起。
一樓的空間有剎那的模糊,奇詭如扭曲的油畫,逸散出腐爛的氣息。
黎漸川眼底的冰藍閃爍,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場癲狂而詭異的戰爭。
這讓他心中的某種猜測懷疑變得更為堅實肯定。
這場戰爭眨眼就被甩在了身後。
兩人都很清楚,此時最該做的,不是去觀察那些無法參與的詭異,而是渾水摸魚,查找足夠多的線索。
二樓走廊中的寂靜隔絕了一切。
黎漸川的奔跑聲和兩人壓抑的喘息聲顯得格外清晰。
「亂得很不是時候,也很是時候。」
寧准低聲道:「先去三樓盡頭的雜物間看看,那裡或許有小貝爾送我的禮物。」
黎漸川想起遺留在寧准掌心的那把鑰匙,嗤笑道:「是送的,不是你搶的?」
寧准嗓子裡塞著血漬般,含糊地低聲笑了下:「我可是好孩子,從不搶人東西。」
黎漸川無語,權當沒聽見他的鬼話。
他掠過二樓一扇扇供外來者休息的房間門,奔到二樓走廊盡頭的樓梯,衝上了三樓。
踏上樓梯時,一枚鏡片從他的指縫間掉下,極不起眼地落在了樓梯的邊緣。
三樓更加安靜。
走廊上黑暗沉寂,沒有任何多餘的影子。
兩排緊閉的房門陳列在漆黑幽長的走廊兩側,寂靜無聲,看起來和二樓並無差別。
但黎漸川注意到,與二樓的過分死寂乾淨不同的是,三樓每扇房門門口都擺放著一到兩盆的盆栽,只是這些盆栽只剩下了花盆和土壤,裡面的植物不翼而飛,像是被連根拔起了一般,有鬆軟潮濕的泥土散落在旁邊。
另外,牆面和天花板上似乎都有一些黏膩蜿蜒的痕跡,像是有大批的蛇類爬行游過。
黎漸川放緩速度,提高警惕,一邊留意著四周的動靜,一邊悄無聲息地走向三樓盡頭。
那裡佇立著一扇格外矮小的房門,房門上掛著兩個俄文牌子,一個寫著雜物間,一個寫著禁止入內。
一個禁止入內的雜物間,實在是有些矛盾了。
原住民們似乎都投入到了抓捕行動中,黎漸川背著寧准幾乎是過於順利地來到雜物間的門前。
寧准扯開床單,從黎漸川背上下來,取出鑰匙。
鎖眼轉動,伴隨著咔噠一聲輕響,雜物間的房門緩緩向後滑開。
黎漸川抬槍,小心地推開房門,邁了進去。
然而門後的一切和黎漸川的預想完全不同。
這似乎只是一間再平常不過的雜物間,一點都沒有第一補給點的寵物房或那間舉行了儀式的研究所的奇特異常。
房間的天花板結滿了蛛網。
舊書架靠牆,落滿了灰塵,堆著一些雜亂無序的破損書籍。一些破木架、工具箱、缺胳膊少腿兒的廢棄桌椅都隨意地擺著,毫無特殊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