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問題……你思考過嗎?」
寧準的聲音透出一絲興味:「有些事,或許比死亡更可怕。」
像是感知到了什麼,謝長生的脖頸驟然磨出一聲令人牙酸的骨骼聲。
「你——!」
那副五官僵硬了一剎,旋即就像是要衝破頭皮一樣猛地膨脹起來。
一片濃重的陰影從謝長生的身上炸開,如翻滾的泥流,朝著寧准張牙舞爪地瘋狂撲去:「這是你的陷阱!」
火堆附近的沙地迅速滲出鮮血,一堆堆如粘著黑髮的頭皮鑽出地面。
腐爛的臭味在夜風中霍然濃郁起來,仿佛剎那將寧准與燃燒著的篝火隔絕到了另一個污穢陰暗的世界。
血色外的景象迷失成了陸離的彩色斑塊,好似在飛快地鑄造一座奇異的牢籠。
然而,這牢籠僅僅只成型了短短一瞬。
下一秒,斑塊扭曲。
密密麻麻的帶著肉塊的頭皮如被灼燒,發出尖細刺耳的嘶叫,在蔓延生長到寧准腳邊的瞬間驀地停止了。
四周的晦暗輕輕震了震,嗡的一聲,如炸裂的鏡面,全部粉碎。
篝火忽然轉綠,又噗地熄滅。
突然沉落的黑暗中,寧准已經拖著那一身臃腫的防護服站了起來,像一道冷白色的影子,佇立在血色的沙地上,幽沉的雙眼靜靜注視著虛無的一處。
謝長生仍坐在原地,只是後腦勺上的那副五官已經凝固,身下多了一灘蠕動的黑色泥流。
那灘泥流在微弱地嘶吼:「你已經成為了脆弱的外來者,怎麼還能——」
「不,不對!」
「你不是……你……你到底是什麼!」
「一個很好的問題,我也想知道答案。」
寧准走到謝長生旁,眼瞼微垂,與那灘泥流對視:「其實我對價值不高的獵物沒什麼興趣,但我不會拒絕送上門的情報。」
說著,寧準的瞳色轉深,如黑洞漩渦,迷離星河。
那灘泥流突然激烈蠕動起來,身軀變淡,像是要如煙一樣消散逃走。
但卻有一道無形的束縛,將它死死壓在原地,只能時隱時現地掙扎。
「魔盒賦予的特殊能力,每個都很有趣。但在盜取特殊能力的時候,我還是只拿走了這項瞳術,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因為記憶是會騙人的。」
「眼見非實,所言有虛。」
寧准閉了閉眼,結束了記憶讀取。
那灘泥流徹底安靜了下來,如一灘普通的爛泥一般委頓在地。
「車諾比『陰面』……吸引、契約、背叛……血色神明和怪異物……」寧准腦海里閃過一片片模糊瑣碎的場景。
從怪物身上讀取記憶比從玩家身上讀取難度更高,獲得記憶碎片也更破碎,寧准花費了數秒才從中分辨出自己想要的信息:「那是……百慕達海神島,時空蠹洞。」
他閉著眼,一片沉黑的意識空間無數被閱讀後的碎片如流星般隕落墜下,只有一幅畫面像一座浮出水面的島嶼般,徐徐升起,漸變清晰。
畫面中是一些深藍色的光點,一隻裹著槍繭的手從中穿過,腕側露出一點灰色骷髏圖案。
那隻手從被光點遮蔽的一個床頭櫃裡取出了一個通體漆黑的盒子,然後又將另一個一模一樣的盒子放了進去。
手的主人傳出的聲音像是卡帶一樣,斷斷續續,難以分辨,但隱約能聽到幾個詞:「只要它在這裡……不會回檔……不該有的記憶會被清除……當時的交易……心臟……如果他可以……我不能……」
什麼——他到底在說什麼?
寧準的眉心慢慢皺起。
意識中的畫面光點越來越少,也越來越模糊。
在整個畫面即將徹底潰散的時候,那個床頭櫃被重重一拍,關上了,兩條長腿邁過來,隨意地坐在了上頭,然後這個記憶里的視角上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冷峻成熟的臉,和一雙沉著冰冷幽藍光芒的眼睛。
寧准霍然睜開雙眼。
「……還差一點。」
他按了下額角,抬手抹掉眼角滲出的血珠,隨手對著腳邊已經沒了生命氣息的泥流種下一個暗示,然後抬腳,慢條斯理地將它踩進了腳下的流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