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眼,正好對上一支無聲無息抬起的黑洞洞的槍口。
彭婆婆坐在對面,握著那把漆黑的槍,面容平靜地看著寧准:「在有關孩子的事情上,任何一個母親都有可能會變成一個瘋子。這是不需要質疑的事情。」
刮鬍刀片滑入指間,肌肉緊繃,瞬間調整到戰鬥狀態,黎漸川的視線搜尋著彭婆婆周身的破綻,同時微調了坐姿,以便在對方開槍的瞬間可以帶寧准躲開近在咫尺的子彈。
橘貓卿卿也仿佛感受到了突然而起的殺機。
他渾身軟蓬蓬的毛炸開,尖爪刺出,在謝長生的大腿上弓起了背。
「掌控時間、殘軀復生、細胞活性……」寧准嗓音清淡低緩地念著岡仁波齊的神秘力量傳說,喉嚨間發出一聲莫名的輕笑,「看到這些,不要說是你,就是我,都對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和好奇。」
「好奇心,是每個科研工作者永遠不可丟失的特質。但同樣我也相信,人類不可能觸及神靈的領域,其中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他盯著那處蘊藏著致命危險的槍口,道:「當初我拒絕你,是因為你的實驗已經將要危害無辜者。它們不能再繼續下去,而你的猜想完全建立在幻想之上,沒有絲毫真實的結果可能產生。」
「但現在你讓我看到了某些值得注意的異常,以及你的清醒。」
黎漸川看著彭婆婆緊繃到微微顫抖的瘦小身軀和僵硬的下頜,大概明白了寧准這句話的意思。
除了寧准之外,彭婆婆認識的很多人可能都有魔盒鑰匙,都可以在獲得魔盒後帶她進入遊戲,在她面前有無數次其他機會達成自己的目的。但除了寧准和謝長生,她自始至終都沒有選擇別人的途徑。
她或許也期望某些幫助和克制,還有某些信任。
「我可以答應你,帶你進入魔盒遊戲。」
寧准頓了頓,道:「但你應該知道,它的死亡率非常高。就算是我和長生,都有可能在下一次遊戲中徹底死亡,邀請你來參加葬禮。」
一直沉默如隱形人的謝長生忽然道:「作為朋友,我不會支持你。我不喜歡參加葬禮。」
寧准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輕笑出聲,向後微仰了下身體,靠在黎漸川肩上。
彭婆婆僵硬凝固的面孔也露出了一絲鬆緩。
她慢慢放下手裡的槍,抬手摸了摸依偎過來的大黃狗的頭,低聲道:「謝謝。」
黎漸川沒有朋友,也看不出這三位老朋友之間的氣氛究竟有什麼詭異,只是在這番對話之後,原本還有些拘謹戒備的三人都仿佛卸下了什麼一樣,變得放鬆起來。
但黎漸川雖然理解寧准答應彭婆婆的原因,可按照寧準的性格來說,不可能僅僅因為這麼一份實驗內容就改變之前數月的堅持。
而且寧准拒絕帶彭婆婆進入魔盒遊戲,或許並不只是怕彭婆婆用魔盒去探究什麼死而復生實驗。
黎漸川隱約覺得,這其中還有別的緣故。
這樣想著,黎漸川不由看了寧准一眼。
那雙幽沉的桃花眼內斂依舊,但模糊地,卻覆冰凝霜一般,蓋住了了一絲凝重的思索之色,
彭婆婆整理了一下散落的那些文件,道:「就現在吧,帶我進一次遊戲。」
她扭過頭,隔著厚厚的牆壁望向一個方向,那是岡仁波齊的所在。
「距離神最近的地方,或許會得到不一樣的啟示。」
時隔兩局遊戲,黎漸川再次戴上了那枚荊棘花戒指。
隨著寧準的一聲「開始吧」,黎漸川感受到了熟悉的強烈的眩暈,耳內同時響起了那道微不可聞的咔噠聲。
「魔盒關閉,遊戲開始。」
「歡迎各位玩家!」
身體猝然落下,踏實的倚靠感傳遞給了脊背和雙腿。
黎漸川尋找到四肢的感應,謹慎地睜開了雙眼,三根跳動著明亮火焰的白蠟燭映入視野,照亮一張冰冷雪白的實驗台。
目光延伸向外,黎漸川發現,這是一間相當狹小的實驗室,四面牆皮漆成白色,有些泛黃斑駁,帶著陳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