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但她希望自己是。」
寧准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火腿,掰開遞給土狗。
土狗像是認識寧准,聽到聲音遲疑了下,在寧准走過來時就已經搖起尾巴,用有點濕潤的鼻頭去拱寧準的腿。
這時,院裡頭那間土屋的木門忽然嘎吱開了半扇,一道瘦小的身影出現在門裡,旋即一道很有老教授風範的稍顯嚴肅板正的女性嗓音傳出:「阿黃,你的晚飯已經吃得夠多了……」
那聲音頓了頓,黎漸川感覺到一道帶著審視的銳利視線從他們身上掃過:「都進來吧,天寒地凍,喜歡站在門外頭說話嗎?」
越過寧準的肩頭,黎漸川朝土屋門裡望了一眼,視力穿透模糊的黑暗,看清了站在門內的身影。
說實話,彭婆婆和黎漸川想像中不太一樣。
她的五官比較平凡,亞裔中帶了一絲混血的感覺,瞳色是很少見的深金色,顯出一絲貓一樣的妖異。
但儘管如此,比起老巫婆這種綽號,黎漸川還是覺得她更像是一名上了點年紀的嚴肅的魔法教授,裹在身上的厚重黑袍遮蓋住一點濃濃的書卷氣,臉頰兩側的肌肉略顯鬆弛,以至於法令紋深刻,整個人都被帶出了幾分不易接近不好相處的刻板感。
「嗷嗷!」
已經叼住火腿的土狗毫不猶豫地拋棄了投食的寧准,撒丫子竄進屋裡,撒嬌一樣在門邊蹭了蹭,咬著火腿跑了。
主人都已經開口了,客人也不好再在門口糾結逗留。
黎漸川跟著寧准和謝長生走進去,保持著警惕打量了幾眼這處院子。
這院子不大,四面圍了一圈一人高的牆,院子裡空蕩蕩的,除了一個簡陋的馬廄沒有別的。馬廄里有匹通體黝黑的馬,已顯老態,臥在棚子裡非常安靜,如一團濃郁的陰影。
院子裡沒有廂房,只有一間土屋,牆皮很厚,屋檐底下掛著風乾的臘肉和臘腸,還有兩串紅艷艷的辣椒,和這周遭的藏族風格有點衝突。
進到土屋裡,空間一下子變得狹窄逼仄,屋頂矮得讓人莫名壓抑。
幾樣老舊的紅木家具泡在昏昏然的光線里,朦朧黯淡。一張花紋繁複艷麗的地毯鋪在屋子中央,濃郁的藏香從地毯中央的小香爐里散出,浸透著土屋的各個角落,略有些嗆鼻。
彭婆婆盤腿坐在地毯上,示意三人坐下,邊拿過暖水瓶和三個大搪瓷缸子倒熱水,邊道:「我沒想到你會來,God。」
這語氣相當熟稔。
黎漸川邊挨著寧准在毯子上坐下,邊暗暗想著。而且彭婆婆稱呼寧准為God,顯然處里資料曾顯示過的寧准這個名稱在其他某些領域也是近乎本名的存在,為人熟知。
「事實上,我也沒想到你還沒有放棄。」寧准摘下手套,接過搪瓷缸子暖著手,語調低冷慵懶。
彭婆婆將剩下兩杯熱水推給黎漸川和謝長生,深金色的眼睛細細掃了黎漸川一眼,忽然道:「這是你找的男朋友?他的身體細胞應該發生過某種程度的異變,他非常強壯,或許也很持久,我想你終於可以好好打理你枯燥無味的夜間生活了……」
黎漸川無奈地接過熱水,簡直要懷疑寧博士的需求人盡皆知了。
「他是我的愛人。」
寧准打斷彭婆婆的話,微潮的髮絲貼附在冷白的臉頰一側,杯子裡的熱氣熏蒸間,那雙桃花眼滲出一層幽深的光:「他也是一名魔盒玩家。」
彭婆婆動作一頓,看了寧准一眼。
寧准低沉道:「你是一名生物學家,不是一名真正的女巫。你應該很清楚,哪怕是上帝,在生物領域的科學範疇內,也無法實現真實的死而復生。魔盒不是萬能的,它是同惡魔進行的交易。」
死而復生?
黎漸川心思微動。
剛才寧准透露的意思就是彭婆婆一直想成為魔盒玩家,但是寧准對此似乎並不贊成,難道說,彭婆婆想成為魔盒玩家的原因,是探索復活的奧秘?
那確實是匪夷所思。
儘管近期經歷過太多超出科學解釋的事,但黎漸川也從來沒有想過讓死者復活這種情況。
他觀察著彭婆婆對此的反應,卻發現面對寧准這樣堪稱冷硬的話語,彭婆婆好像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只是有些黝黑的臉膛透出了一股陰沉的青白,雙眼低下去,落在了謝長生懷裡安睡的橘貓身上。
「這些事情我很清楚,我從來沒有想過探索神靈的領域。我找長生過來,想要說服他,背著你,帶我進入魔盒遊戲,我不否認。但很巧合,幾乎被囚禁在加州的你竟然會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裡,這讓我不得不懷疑就算世界上有神靈存在,也必然是偏頗不公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