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庫斯好奇道:「哪一點?」
「你在這趟列車中受限很大。」黎漸川簡單道,「具體點,第一點令我懷疑的,就是第一次早餐時你的狀態,洛文告訴我,你疑似被催眠。那時候我以為你只是稍有線索的普通乘客,但後來開始對你的身份有了猜測後,這一點就顯得格外矛盾且奇怪。」
「第二點,也是你暴露最多的時候,就在換頭遊戲那一晚。」
「魔盒遊戲內的死亡觸發並非無緣無故,而是擁有某種特定的規律或條件。換頭遊戲中,我確定了說話的數量與脖子上的血線蔓延速度有關,這應該就是規律了。按理說,能控制死亡觸發的規律或條件應該只有一個,所以在我向後背靠車廂壁,而血線停止時,我就產生了困惑。」
「有關這局遊戲另一方的猜測,就是那時萌生出來的。」
黎漸川淡淡道:「只有在這局遊戲內存在第二個怪物,且到了第二個怪物的地盤或能力範圍,第一個怪物才會受到多餘的克制。」
「而車廂壁,指向就包括這趟列車。」
在經歷過第二局的雪崩日後,黎漸川可再也不會輕視任何看似死物的東西。誰說死物就不會活過來,化身成為遊戲內怪物。
「還有第三點,就是每次天亮時瞬間的清理和變化。不管晚上多血腥,燈一亮,一切恢復如常,還是在許許多多的眼皮子底下。最開始我認為這是時空的變化,畢竟第一個冬天什麼都沒發生,乾乾淨淨合乎邏輯。但當我知道湯普森在第一個冬天是列車員,而不是白天出現時的列車長時,我就知道,實際上,時空並沒有真的發生交叉和改變。」
「而除了時間線交叉的不同時空變幻可以解釋這一點,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就是這趟列車本身有問題。」
「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對於我本局的法則有了一定的猜測。」
黎漸川並不擔心寧准說破他的法則幹掉他,而伍德也無法在他人的真空時間內說破其他玩家的法則,所以他直接道:「不能直視鏡面——能稱得上鏡面的,在列車上,大概只有黑夜中的車窗和盥洗室的鏡子。」
「剛拿到這個法則時,我的推測方向有兩個。一是我在鏡面中看到了什麼,與謎底有關。二是我可能在車窗外看到了什麼,也與謎底有關。」
「前者在昨晚的夜宵時間得到了驗證,而後者——」
目光落在那支單筒望遠鏡上,黎漸川眉梢微挑:「洛文先生已經幫我使用過了。」
「望遠鏡從車窗望出去,那些好似真實的遙遠的曠野和山川景致,其實全部都是虛幻模糊的。事實上,洛文把玩這支望遠鏡已經不止一次,但最初我們對此沒有任何猜測,單純以為是望遠鏡的問題,畢竟我曾經為了研究它而拆卸過,我對望遠鏡的組裝和精緻搭不上邊兒。」
「可當懷疑的種子滋生之後,有關這趟列車的猜測就一樣一樣浮現出來,原本看似正常不在意的一切細節被懷疑串聯,形成了呼應。」
「單憑一點只是猜想,而每一點的共同之處,才是值得深思的推斷。」
「呼應的最後,就得了這個大膽的結論——這趟列車並不是真正行駛在現實的軌道上,而是身處一個詭異的虛擬之處。」
「所以第二個冬天的行程其實全部都是虛假的。這兩節車廂內的所有乘客,都是你和寂靜號以特殊的方式誘捕上來的。」
「比如勞倫的那封邀請他歸家的信和車票,比如佩妮夫人收到的婚禮請柬,還有洛文那封沒有寄出的信。為什麼明明給自己的家人寫了信,卻沒有寄出?自然是因為通過某種渠道收到了消息,即將踏上歸家的旅途。人馬上就要到家了,也就沒了寄信的必要。」
「第二個冬天或許從寂靜號離開始發站的月台起,就已經變成了完全虛構的時空。而它的藍本,就是第一個冬天。」
「在這整局遊戲中,也只有第一個冬天,是完全真實存在發生過的。」
喉間冒出點乾渴,黎漸川略微頓了頓。
寧准像是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一般,默契地接道:「上個冬天,1931年12月22號,卡蘿夫人帶著你登上了寂靜號列車。」
馬庫斯視線游移,像是不敢和寧准對視。
他的眼皮微微顫抖著,半垂下。
寧准神情慵懶,緩聲道:「你確實如卡蘿夫人所說的一樣,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是自閉症,但卻比自閉症更奇特一些,擁有一定的破壞力。按照卡蘿夫人的性格,這本該是被隱瞞的一件事。但在購買車票或登車的時候,你發病了。」
餐桌上湯普森的記錄本一頁一頁自動掀開,字跡顯露。
「這件事無法再隱瞞。」
「當時的列車長得知了這件事,與卡蘿夫人商議後達成一致。他將會告知一等車廂和二等車廂的乘客們,列車上有病人存在,希望他們多加注意,但他也將保密患病乘客的身份,尊重你的隱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