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坐在餐車內的每個人卻都視若無睹。
陰翳與刺目的光明在幾人臉上交錯。
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隨著光影的變換彈動,馬庫斯陷在暗處的身體不知不覺站了起來。
但他並沒有來得及做些什麼,就被一道姍姍來遲的清冷聲音截斷了後續:「如果不是答案已經確認,或許你真的有可能達成你的目的,史密斯先生。」
幽涼浮動的暗香落在身側。
黎漸川側目,看見寧准那對漂亮的紅寶石袖扣擦過視線,在昏暗的光下閃過誘人的光澤。
「觀眾已經到齊了,偵探先生。」
寧准落座,抿著絲戲謔促狹的笑將兩樣東西放在黎漸川面前,口齒間咬著的稱呼文雅清晰,夾著點低低的暗昧。
桌面上多的兩樣東西,其一是一封暗紅色的婚禮請柬,其二是一封泛黃顯舊的乘車說明。
黎漸川猜測這應該就是剛才的晚餐上四號佩妮夫人承諾的線索。
很顯然,無論如何佩妮夫人都打算苟到最後了,即便是明確要解謎的今晚,她也並不打算出現。
這是相當聰明的做法。
她對他和寧准還處於試探防備階段,信任薄弱,且沒有伍德的自信,貿然出現才是愚蠢。
周遭若有似無的注意力聚過來。
頂著一道道陰冷估量的視線,黎漸川拿起兩樣物品看了眼。
婚禮請柬是一對遠在東亞的朋友寄給佩妮夫人的,希望她可以乘坐這趟寂靜號列車前往參加他們的婚禮。
在請柬的背面角落,有一行筆跡凌亂的小字,像是處在混亂狀態下書寫的。
字跡的內容是:「我看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和事物!我懷疑自己回到了過去……不!我發瘋了!」
這行字墨跡還算新,應該是真正的那位佩妮夫人寫的。
至於那份乘車說明,和換頭遊戲那晚佩妮夫人與史密斯所說的內容相差無幾,是告知上車的各位乘客,寂靜號列車在上一個冬天的運行中失蹤了一名乘客這件事。而值得注意的一點是,這份乘車說明抬頭記錄著日期,是1932年12月22日。
「我們之間,還有信任這玩意兒嗎?」伍德不懷好意地冷笑了聲,意有所指。
黎漸川沒有理會伍德的挑撥。
事實上,他並不擔心這兩份線索是真是假。它們對黎漸川和寧准來說,只是屬於錦上添花而已。
在傍晚投票時,兩人就已經確定了最後的真相。
在黎漸川端詳兩樣物品,清理著最後的思路時,史密斯也在端詳著寧准。
他含著絲驚奇的情緒看了眼寧准,嘴角的笑意轉深,鏡片後的目光閃了閃:「洛文先生,說上一句實話,我確實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你。你是個高傲的,和聰明兩個字不太搭邊兒的貴族。」
史密斯的話里不無譏諷,「但你既然出現在了這裡,肯定也做了一些試圖改變的事情。你和我沒什麼不同。你的身上也並沒有流淌著全然無辜的血液。你和我都不會選擇束手就擒的毀滅。我很想勸導你,洛文先生,如果你願意放棄阻攔我,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你完成一件事。」
「我討厭空頭支票。」
寧准拒絕,幽冷的目光在史密斯的臉上轉了一圈,輕輕笑道,「而且這樣的話,想必史密斯先生已經和許多人說過很多次了。」
「但他們的結局呢?」
寧准笑意散漫,無視史密斯驟然轉冷的神情,抬指在餐桌邊緣敲了敲:「一杯甜酒,謝謝。」
史密斯張開的嘴一頓,還要說的話卡在嗓子裡,古怪詫異地看著寧准。
伍德也莫名其妙地瞟向寧准,不放過任何一個激怒別人的機會:「我說,這裡可沒有餐車服務人員給你……」
粗魯的話音戛然而止。
光潔乾淨,鋪著暗紅桌布的餐桌突然一陣詭異的蠕動。
在這蠕動中,盛著甜酒的玻璃杯憑空出現在桌面,拓出的波光靜謐地停落在寧准白皙的手指上。
伍德的臉色猛地沉了下來。
他霍然轉頭看了眼身旁的馬庫斯,微調了下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