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們似乎都沒有想到湯普森會這樣說,餐車內的氣氛非常明顯地產生了微妙的變化,一根緊繃的弦倏地拉滿了所有人的神經。
黎漸川從沉沉壓著的兜帽下抬起眼,緩慢地掃視了一遍其他玩家的反應,然後用食指輕輕叩了叩桌面:「沒錯,列車長先生。」
他的聲音嘶啞沉冷,一瞬間所有的視線充斥著各種色彩,落在了他身上。
黎漸川笑了聲:「各位不用緊張,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節儉。能節省的真空時間,還是節省得好。有關白天發現的那宗血腥案子,我想沒必要用來浪費我的真空時間,去指認一個有點冒失的兇手。」
他舉起手裡的紅酒,朝著前方的幾張餐桌微微一傾:「在這裡,搭配著紅酒牛排,或許更適合聽故事。對嗎,勞倫先生和另外兩位小姐?」
沒有人回應他。
這個時候開口,往往就意味著破綻與暴露。但儘管如此,黎漸川還是明顯地聽到餐車內的一些呼吸聲變重了。
黎漸川口中的另外兩位小姐,指的就是雙胞胎姐妹,莉莉和莉莉特。
「這位乘客,我們的任何推測,哪怕無關最後的真相,也都需要證據。確鑿的證據。」湯普森道。
黎漸川道:「我明白,列車長先生。我習慣從時間線來敘述一件事情,關於這件案子,就先從昨晚晚餐之前開始說起。」
「晚餐開始前一兩分鐘的時候,我想在座的各位都聽到了那聲擊殺喊話,又在喊話之後聽到了兩聲遠近不同的開門聲。當然,像老鼠一樣偷偷進入到6號包廂的那位小姐,或許多聽到了一些東西。」
「比如那時候,洛文先生說,死的玩家是珍妮弗。」
黎漸川低聲道:「獵人和獵物往往只在一念之間,勞倫先生。眼見非實,所言有虛。」
第121章 患病的寂靜列車
沒有人對黎漸川的話發表任何意見,但所有玩家兜帽陰影下隱隱射出的目光卻都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潘多拉的晚餐擁有和真空時間大致相同的一些功能,甚至比真空時間更為自由和公正,但在遊戲內卻很少有人來利用晚餐時間來進行某些推理。因為很多時候,擁有真相的人往往是焦急且危險的,時間固定的潘多拉的晚餐並不能最快地提供某種保證。
餐車內晦暗的光線隨著車身的晃動,劃出陸離怪異的影子。
最前方,列車長湯普森的視線沉沉地壓在黎漸川身上,眉心的褶皺深如刀刻:「希望你不會令我失望,乘客。」
「當然,湯普森先生。」
黎漸川微微抬起下巴,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輕輕叩著,含著幾分散漫笑意的聲音里滲著低冷喑啞:「其實有時候,獵人和獵物的區別,只在於誰更會設置陷阱,誰更會誘捕對方。」
「對於費爾南來說,勞倫先生是一位優秀的獵人。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卻不盡然。」
「當然,獵人要想捕殺獵物,最理想的狀態就是足夠了解獵物,並且確定以及肯定,這就是自己想要的獵物。」
「勞倫顯然做到了。」
「他通過某些途徑——我個人更偏向於是他的身份自帶的一些線索,加上一些小小的試探,從而在一開始就判斷出費爾南有一定的概率是玩家。」
「但在這種似是而非的情況下,主動出手是個冒失行為,所以勞倫先生選擇了進一步的試探。」
黎漸川沒有去理會任何落在身上的視線,慢慢整理著腦海內的思路,道:「大約是在昨晚七點,伍德被隔離,一等車廂的過道內傳出了他的喊叫聲。幾乎每個包廂的乘客都被這道喊叫聲驚起了,但真正走出包廂的人很少——而費爾南和勞倫恰恰就是其中的兩位。」
黎漸川的語氣鬆緩,但餐車內的氣氛卻漸漸凝滯了起來。
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悚然地盯著他斗篷上的陰影,他們很清楚,這樣一個毫無遮掩的推理的開端,將會意味著怎樣的暴露。
這不僅僅是針對某個人的,而是針對所有人的。
他想把他們的皮囊都撕扯下來。
果然,黎漸川的下一句話就帶出了一絲放肆的笑意,毫不掩飾道:「沒錯,各位,我想你們已經猜到了,我就是伯利克,而和我在一起的洛文,同樣是一名玩家,他就在你們之中。」
五號玩家扣在桌邊的手指狠狠顫抖起來:「八號,你瘋了!」
黎漸川沒有回答。
最末尾的九號卻輕輕嗤笑了一聲:「坐在這裡的,難道不都是瘋子嗎?」
五號冷笑:「但瘋子也需要遵守規則。」
「你在擁有規則的地方講另一套規則,是講不通的,五號。我認為八號的做法並沒有違反潘多拉的規則。相反我很欣賞,這是不是東方人所說的——掀翻棋盤的玩法?」七號饒有興致地抬起了點身子,兜帽陰影下透出的目光帶著極具穿透力的審視和打量。
冷眼評估著其他玩家的反應,黎漸川清晰地聽到餐車內眾人的呼吸聲陡然沉重了許多,像是擰著一股濃重的霧。
直接曝光身份,是他和寧准合謀的一場圈套。
列車長湯普森為這場尖銳而含蓄的試探做了結束總結,他帶著點訝然挑起了一邊的眉頭,笑了笑:「很精彩的發展,各位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