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和前面的學生拉開了一小段距離,即將閃到路旁的陰影中時,黎漸川的視線卻忽然一頓,敏銳地落在了前方行走的人一抬一落的腳上——那兩片沾滿了石渣和灰土的腳心裡,好像有一個奇怪的紅色小洞。
他無聲地退到一棵樹後,又看其他人的腳心。
果然也有。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在他看向其中一隻腳的腳掌時,那個紅色小洞裡像是探出了一個古怪蠕動的黑色小腦袋,一晃即過,就被再度踩在了腳下。
黎漸川目送這群人進了東操場,才閃身到活動室後面,敲了下窗玻璃。
一扇窗戶打開,那雙眼熟的桃花眼出現在後面。
黎漸川迅速翻身進去,關好窗戶。
這間活動室裝的都是雜物,灰塵很大,呼吸間都是塵蟎的味道。
寧准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套學生校服,套在身上,摘了眼鏡,和那些學生一樣,赤著腳,站在活動室的地板上,從一片漆黑中伸出手來,拉了黎漸川一把,輕聲道:「對面可以看到桌球檯。」
「腳不涼?」
黎漸川低頭看了眼,單手把人抱起來,往對面窗戶走。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寧准這樣顯嫩的裝扮。
寬寬大大的校服套在過分瘦削單薄的身體上,略有些空蕩,襯得寧准難得地有些青澀。
這具身體的骨架極好看,又將松垮沒型的校服撐出了一個俊挺修長的輪廓,把這股稚氣拔成了十足的少年感。
再配上那張摘掉眼鏡後失去威嚴斯文,更加秀逸的臉,活脫脫一個剛剛成年的高中生。
只是這高中生賴人得很,摟過來時還要蹭一下嘴唇,和自己交換一個短暫的甜甜的輕吻。
非常時刻,兩人都很理智地沒有過分糾纏。
但就是這樣純澀清新的親吻,親昵溫柔,沒有摻雜太多的慾念,反而令黎漸川耳朵發熱,心跳如擂鼓,像是初戀的毛頭小子一樣。
一吻結束。
寧准抬起頭,低聲說:「有點冷……我裡面什麼都沒穿。」
黎漸川的初戀心情成功被這句話逼退了。
他瞥了寧准一眼,表情冷漠,動作上卻是把人抱得更緊了些,將自己的體溫傳遞過去。
寧准有些迷戀地蹭了蹭,雙眼從面前髒污的玻璃窗望出去,同時低聲問:「一路上有什麼發現?」
黎漸川簡短地說了下鄭非凡和那些人的腳心。
他們已經來到了寧准指出的那扇窗戶後,從這個角度確實能看到稍遠點的桌球檯。
那些學生和老師已經到了桌球檯旁。
他們將鄭非凡扶上去,七手八腳地趴在桌球檯四面,什麼工具也沒有,直接伸出手去拉鄭非凡的舌頭,那截短短的舌頭在這樣的拉拽下,竟然硬生生被噗滋一下拔了出來。
血紅的液體瞬間從鄭非凡的嘴裡噴出。
被拔下的舌頭舌根上還連帶出了一些稀稀拉拉的組織,甩出一長串的血水,劈頭蓋臉地砸在周圍學生的臉上。
他們白得嚇人的臉又出現了那種狂熱興奮的微笑。
活動室到桌球檯的距離比昨晚黎漸川藏身的地方到鞦韆的距離更近,這也使得黎漸川可以更為清晰地看到那些人臉上的表情。
他發現,這些學生臉上的興奮並不是沉迷殺戮的扭曲快感,而是十分純正且純粹的快樂,純粹到近乎有些純真——這個發現令他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那股單純的惡意令人有些難以想像。
「這一局有趣。」
寧准望著窗外。
拔完鄭非凡的舌頭,桌球檯那群學生又像昨晚那樣散開了,分頭去宿舍樓搜尋獵物。
黎漸川收回視線:「沒有準確的謎題,恐怕會找錯方向。」
「與校園霸凌有關,但不僅僅是這個,」寧准道,「這個學校不對勁。這些學生並不是怪物,而是人類。讓他們在夜晚變成這副模樣的,你所說的紙條蟲子可能是其中之一,但主要原因,應該是他們自發的……他們自發組織了這樣的狩獵活動。
「能自發參與這樣殘忍的活動的人,我不認為他們是外界所說的好學生,這也不是一所普通意義上的重點高中。
「我們要看看這所高中究竟隱藏著什麼。
「說明人沒有主動提出謎題,這種情況經常會有。解決的方法就是破解場景世界內的所有不合理,整合線索,直接摸到謎底或是世界觀,然後以此再找到魔盒所在。」
寧准抬手打開面前的窗戶,道:「其實魔盒從某種意義上說,只是一個盒子。它造就怪物,存儲怪物,但卻對人類無可奈何。不是它引誘了人類墮落,而是人類打開了它。」
他在黑暗中笑了聲。
黎漸川聽出一些似是而非的隱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