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的舊摩托一個急剎,在小旅館前的路面上割開一道瀟灑的弧線,飛速轉動的後輪濺起無數碎雪片。
一條裹著黑色皮褲的長腿伸出來,滿是淤泥的馬靴抵上地面,寬肩勁腰的男人摘下頭盔,露出一張成熟英俊的東方面孔。
男人神情冷淡,眉眼深邃,下巴上帶著兩道細小的血痕,顯出幾分兇悍野性。
現在是上午九十點鐘,街上的店都開了門,但路況不好,行人不多。
黎漸川向四下看了看,沒發現什麼可疑人員,便停好摩托車,拎起剛買的早餐,信步走進了小旅館。
沒理會小旅館前台的熱情大媽,黎漸川踩著水泥台階上了二樓,掏出鑰匙打開走廊盡頭的房間。
房間很小。
進了門就是床,旁邊走兩步是浴室廁所。一扇窗戶臨街開著,窗簾拉得嚴實,透著蒙蒙的光。晨起嘈雜的動靜從窗外傳進來,有點吵鬧。
這是加州北邊靠山的一處小鎮。
面積不大,人口也不算多,附近挨著一個滑雪景點,這對一年四季都相當燥熱的加州來說是個好的旅遊去處,所以每年冬天都有不少外來人口,鎮上的酒店旅館跟著一茬一茬冒出來,相當得多。
不過黎漸川從實驗室逃出來,渾身上下是一分錢都沒有的。
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把養豬大爺的貨車開到大路上,攔了一幫飛車黨,然後很不客氣地把這幫小混混全搶了。
托人把貨車給大爺開回去,黎漸川又開著摩托轉了個大圈,確認沒人跟上來,才揣著熱乎乎的錢,帶著寧准住進了一間小破旅館。
這間旅館很不正規。
沒要身份證件,所以住的什麼人都有,而且各個看著都不像好人,不過陰沉著眉眼的黎漸川看起來似乎更不好惹。
房間裡的設施都很舊,電線老化,牆角泛潮發霉,白色的牆皮掉了不少,床也不大,床單洗得發黃。
寧准躺在床上,雙眼閉著,似乎還在昏睡。
黎漸川後腳踢上門,按開燈,一屁股坐在床上,抬手拍了拍寧準的臉:「起來洗臉刷牙,吃飯了。」
幽沉的桃花眼悄無聲息地睜開。
「……你知道我醒了。」
黎漸川把漢堡和牛奶掏出來,淡淡道:「下了貨車的時候你就醒了。」
寧准從床上爬起來,伴隨著嘎吱嘎吱的木頭晃悠聲,趴到黎漸川背上,下巴尖輕輕磕在黎漸川的肩窩:「不怕我跑了?」
黎漸川瞥了眼寧准,冷淡地勾了下唇角:「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可不行。」
聞言,寧准沒否認。
其實在穿梭密林,瘋狂奔逃時,黎漸川就隱約猜到,寧准之前為他卸掉鎖鏈,允許他在那一層實驗室閒逛,並不是他真的對他完全沒有防備,信任有加,而是故意為之。
寧准想藉助他的力量,逃離實驗室。
這也是黎漸川能帶著人一路破解實驗室的門鎖監測,且未被暗處武裝力量發現,順利無比地逃出來的原因之一。
黎漸川隱約窺破了這一點,所以才半是試探半是警惕地綁了寧准。
兩人不需言語,便默契地合作了這一趟,各取所需,也容了彼此的私心。
而這次逃跑的情形也說明,God和寧准之間的關係可能不太正常。
至少,並非黎漸川資料里所見的從屬關係。
寧准從後抱住黎漸川的腰。
黎漸川背著人到衛生間,把一隻擠好了牙膏的牙刷塞他嘴裡。
「吃完睡覺,晚上離開。」
三兩口把一個漢堡塞進去了,黎漸川脫了鞋和外套,靠到床頭,懶洋洋地屈著長腿。
等寧准洗漱完出來,黎漸川把還熱著的牛奶遞給他。
寧准接過牛奶喝了,又吃了根熱狗,就翻身上了床。
但黎漸川一個將近一米九的大男人將整張床都占了,根本沒有多餘的地方。
「想洗澡。」
寧准靠過來,腳腕擦過黎漸川的手臂,有點冰涼。
「嗯,等會兒。」黎漸川應了聲。
握著那截細細的腳腕,黎漸川把寧准拉下來,讓寧准坐在他身上。
寧准體重很輕,全身的重量鬆懈下來,壓在他緊實的肌肉上,有微涼的體溫透過薄薄的羊毛衫滲過來,帶著松雪的氣息。
「怎麼?」
寧准虛虛摟住黎漸川的脖頸,桃花眼微揚。
黎漸川看著那兩片柔軟的唇,嗓子突然幹得發癢。
他拉著寧準的腰,將人帶近了點,抬起身,在他的唇上碰了下。
只是輕輕一碰。
黎漸川感覺到寧準的腰背瞬間僵成了一條直線,桃花眼裡帶了點莫名的色彩,緊緊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