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寧准這次身份的身體瘦小,不然黎漸川多這麼個大件行李,在冰裂縫裡動一動都是困難。
謝長生的赤火殺傷力不強,但這些長手似乎有些畏懼它,在赤火飄過來時,會稍稍後縮著退避,給三人搶得一絲喘息機會。
長手的數量非常多,幾乎像頭髮一樣遍布了兩側所有冰壁區域,舞動糾纏著擠滿了裂縫的空隙,讓人完全沒有下腳的地方。
黎漸川看得一陣陣反胃,特想讓寧准投毒直接把它們都化成膿水。
但鑑於他們還要在冰裂縫裡繼續下行,用毒並不可取。
謝長生驅使著赤火向下移動。
黎漸川一手攥著登山繩,另一手破冰斧揮動,動作大開大合,狂猛無比,每次斬下都能精準地斷下五六條長手。
而且他速度極快,手很穩,不過分用力,也不會有所保留,哪怕手腳冷得幾乎快沒了知覺,也沒有磨滅他的戰鬥能力。
黎漸川急促而節奏明顯的喘息響在寧準頭頂。
寧准卸下了登山包和一些不必要的裝備,減輕負重,讓黎漸川輕鬆一點。這個懷抱變得冰冷而腥臭,沒有了滾燙與青草般的汗氣。
但寧准習以為常。
他幽沉的桃花眼亮著光,注視著黎漸川被紅血爛肉濺得髒污狼狽的臉。那上面俊美的眉目尖刀一樣刺出來,鋒利冷酷。
又沉靜得毫無感情。
像殺戮里誕生的冰冷機器。
寧准幫黎漸川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碎肉,掌心裡手術刀翻轉,不斷刺向從其他角度襲來的長手。
五十米。
兩側的冰壁已經全部染成了深紅,血肉混雜著淌下來,沿著光滑的冰壁墜入腳下。
長手們在被黎漸川割草一樣收割了大片之後,終於有了撤退的跡象,陸陸續續縮回冰壁里,手指甲抓進冰層里,不甘地划動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刺耳尖聲。
黎漸川的手臂徹底麻了。
這條硬生生殺出來的血路鋪在腳下,赤火照亮透血的冰壁。
周圍擁擠如溺命的水草一樣的大量長手,潮水般退去。
黎漸川把破冰斧砸進冰壁里,緩了幾秒氣,睜開眼看了看寧准和謝長生。
寧准半邊身子也都是血,臉色煞白,似乎有點缺氧,大張著嘴呼吸,身體狀況不太好。但那雙桃花眼卻透著沉著的冷靜,對於這片碎肉滾動的血海沒有任何反應。
謝長生也不太好,似乎出了很多汗,成綹的頭髮都凍在了臉側,掉著冰渣子,身上被抓得全是血痕,赤火的光芒也黯淡了許多。
為了節省氣力,沒有人說話。
腥臭沖天的冰裂縫裡,只有一陣陣急促的呼吸聲。
休息了兩分鐘,黎漸川拔下破冰斧,三人默不作聲,繼續向下。
經過長手的襲擊之後,下面的路似乎順暢了不少。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再出現,突然襲擊。
但黎漸川心裡的警惕沒有半分減弱,反而隨著身體的不斷下爬,越發增強。
一股莫名的詭異的危機感像一條冰冷劇毒的蛇一樣,沿著他的脊椎緩慢向上爬著,令他的呼吸發緊。
太安靜了。
頭燈在和長手纏鬥時都掉了,狹窄逼仄的冰裂縫裡,只有謝長生微弱到閃爍的赤火圈亮三人並排向下的路線。
寧准已經從黎漸川身上下來了,緩過來一點,和他並肩往下爬。
越往下,冰壁越光滑堅硬,登山靴下的冰爪附著力已經不行了,三個人全憑登山繩吊著,在冰壁上爬得十分艱難,速度很慢。
幸虧他們這登山繩夠長夠結實,長手們也不會拽繩子,不然絕對挺不到這裡。
黎漸川的手按在冰壁上,一邊觀察著腳下,一邊挪動身體。
他隱隱約約看到了底下那些冷光棒的光亮,像是被什麼遮蓋著,不太清楚。
但能看到冷光棒,應該就離冰裂縫的底部不遠了。
他不由加快了點速度。
但爬著爬著,黎漸川突然覺得哪裡不對。
他下意識看向面前的冰壁——
血水沒有蔓延到這裡,冰壁依舊冰冷光滑,裡面深黑一片,視力無法穿透。
他的手掌抓著一塊凸起的堅冰,冰壁表層隱隱約約映出那隻手掌的倒影,戴著附著力強的手套。
黎漸川又看了下雙腳。
他的力氣大,冰爪狠狠地刺進了冰壁里,抓得很牢固。之前用來踩長手們,沾上了不少紅紅爛爛的血肉,有點磨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