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所有人的頭頂突然奔騰下一道呼嘯的雪線,狂暴的冰雪夾雜著巨大的雪塊如洪流一樣傾瀉下來。
黎漸川朝著最近的一塊岩石衝去。
只是瞬間,視野被淹沒,一股如山般沉重的巨大壓力蓋住了黎漸川的身體,讓他全身的骨骼肌肉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劇痛。
他以最佳的防衛姿勢緊緊蜷縮著,被溫度極低的大雪凍得發木的腦子,很快失去了意識,陷入昏迷。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黎漸川找回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奇怪的夢裡。
他站在一個狹窄陰暗的樓梯口,樓梯口的門半開著,一段詩歌刻在門上,門內的通道漆黑幽暗,只能看到老舊的木質樓梯,盤旋向下。
「雪花在窗外輕輕拂揚
晚禱的鐘聲長長地鳴響
屋子正準備完好
餐桌上正備滿豐盛的筵席
漫遊的人們,只有稀少的幾個
從幽暗道路走向大門
……」
下意識地,黎漸川口中念起了刻在門板上的詩歌,沙啞的嗓音在這處逼仄的空間迴蕩著,似乎有幽冷的風聲從地下傳來。
在他的誦念中,面前半開的門響起嘎吱的動靜,緩慢地向後打開,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拉開。
黎漸川心裡有股奇異的感覺,驅使著他走進去。
摸不清狀況,他只好先順著這股感覺走進門內,沿著不斷響著腐朽聲響的樓梯向下走——這道樓梯只能向下,沒有往上的方向。
他注意到自己的手裡舉著一個燭台,燭台上燃著半支白蠟燭,燭光照亮地下通道的樓梯。
木質樓梯走過一段,就又出現了一扇門。
看到這扇門的第一眼,黎漸川就噁心地皺起了眉。
這是一扇紅彤彤的門,乍一看似乎紋路有些奇怪。但離得近了,就能聞到一股強烈的腥臭血氣撲面而來。
無數搗碎糜爛的人類血肉組成了這扇門,青黑深紅的血管凸起纏繞,殘破的肢體和眼球攪動著,發出咕唧咕唧,令人作嘔的輕響。
黎漸川忍著嫌惡打量這扇門,誦念著詩歌靠近。
隨著詩歌的聲音,血肉之門不堪重負一樣打開了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黎漸川飛快擠進去。
與血肉之門擦身而過只有一瞬。
等他雙腳踩在樓梯上,徹底將那扇門越過後,他若有所感地回頭看了一眼——幾十個眼球浮現在蠕動的血肉上,齊齊注視著他,視線如同在看一個死人,令人頭皮發麻。
黎漸川回過頭,不再看,繼續向下走。
燭光離去。
沉寂的黑暗中,咕唧咕唧的噁心響聲不斷,一顆顆眼球下面,幾十張驚恐地張嘴嘶吼的臉緩緩浮起,又慢慢沉下去。
其中一張臉伸長了,艱難地從那團血肉里擠出來,慢慢抽出兩手,雙腿,踩在地上,手裡出現一個燃著半截白蠟燭的燭台。
他活動了下身軀,悄無聲息地跟在黎漸川身後,向下走去。
身後發生的一切黎漸川渾然不知。
他念著詩歌繼續向下,又走了兩百多道木台階,才看到第二扇門。
第二扇門比較正常,是一扇像監獄一樣的牢門。牢門上有一個小窗,隱約可以看到裡面一片漆黑,哪怕黎漸川的夜視力也不能窺探絲毫。
黎漸川走到牢門跟前,繼續念那段詩歌。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夢裡的很多行為,都是無法控制的。
「你是……訓誡者嗎?」
突然,小窗內傳來一道顫抖詭異的聲音,辨不出音色。
訓誡者?
黎漸川皺眉。這是個他完全沒有聽過的詞。
「你是……訓誡者嗎?」
那道聲音繼續問。
語調平板不變。
這扇門在黎漸川的詩歌下緊閉不動,看來是一定要回答這個問題,才能通過。
黎漸川想了想,停下詩歌的誦念,回答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