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間公寓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黎漸川慢慢提起床頭的煤氣燈,幽綠的燈光照亮整個房間。
他走到窗前,打開了半扇窗戶,燈光從窗內泄出。
敲窗聲戛然而止。
小女孩的腦袋抬起來,脖子發出咔嚓一聲脆響。
她的整顆腦袋向後墜去,但卻被脖頸處的皮肉黏連著,無法真正掉落。
但這樣的角度,卻正好能讓那雙慘白的眼珠看到黎漸川的面容。
「我在別人身上,見過這件裙子。」
黎漸川說。
「這是露茜的生日禮物。」小女孩突然開口,聲音沒有之前的尖銳驚悚,反而帶著一股純真的快樂。
「露茜昨天已經六歲了。」
小女孩輕輕撫摸著剝皮貓:「貝莎也六歲了……爸爸喜歡露茜穿裙子,媽媽扎碎了露茜的眼睛,只有貝莎會保護露茜……可是,貝莎死掉了。」
兩隻小手將血糊糊的剝皮貓舉起來,腐爛的腥臭沖鼻。
「叔叔願意照顧貝莎嗎?」
小女孩問。
黎漸川沒有立刻回答。
小女孩扁碎的眼珠漸漸流露出怨毒的目光。
她手上的那隻剝皮貓微微顫了顫,像是要重新活過來一樣,黎漸川的煤氣燈又難以察覺地亮了一分。
空氣里血腥的氣味越來越重。
黏膩的皮肉與污血流了滿手,黎漸川觀察完小女孩的反應,得到想要的結論後,毫不猶豫地伸手接住了剝皮貓。
握著一隻沒皮動物的觸感令人驚悚作嘔,但黎漸川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一絲變化。
小女孩眼珠里的怨毒之色慢慢消失:「謝謝叔叔,願主保佑您。」
她像個有禮貌的小淑女一樣,拎起黑色的裙邊對黎漸川行禮。
如果忽略她此時恐怖的長相,倒真有些貴族氣質。
她行完禮,就轉身走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很快消失不見。
黎漸川緊繃的神經略微一松。
在發現小女孩沒有立刻攻擊時,黎漸川就瞬間想到了昨天寧准對他說的那番話——這些鬼怪不會無緣無故出現,也不會無緣無故殺人,除非玩家觸發死亡條件。
然後他又想起了餐桌上的那個情報。
裙子。
電光火石的一剎那,他恍然明白了自己兩次見到小女孩時產生的那股怪異感。
她恐怖嚇人的模樣讓人很容易忽略掉她的衣服——那是一件黑色小公主裙,摻雜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洛麗塔風格。
它的前面看起來嚴謹又規整,帶著幾分古怪的可愛。
但它的背後——在小女孩被那名女僕抱走時,黎漸川看到了——那是一晃而過的,半透明的鏤空。
一條成熟性感、充滿暗示的黑色裙子,不該出現在這個年紀的孩子身上。
煤氣燈幽綠的光照著窗台。
黎漸川撿起小女孩遺留的一塊黑色的蕾絲布塊,這似乎是她那條裙子上的。
而且這個布塊上的紋路,看著有些眼熟。
他皺眉思索,正要關上窗,抬起的手卻一頓。
玻璃上映出血色的女人面具。
那副面具的嘴裂開一個令人極度不舒服的笑,一把雪亮的手術刀舉了起來,劃亮那雙冷酷邪惡的紅色眼睛。
開膛手傑克!
黎漸川腦海中立刻喊出了這個名字。
同一瞬間,那副面具驀地消失在黎漸川的視野內。
他馬上轉身,卻發現整個房間空無一人,仿佛剛才玻璃照出的只是他的幻覺。
但一股腐爛的血腥味卻在這個房間內蔓延開來,濃重得幾乎令人窒息嘔吐。
床上的寧准不見了,但傑克還在這個房間裡。
極致的危機感湧上心頭,黎漸川感覺到那柄手術刀的鋒刃就貼在他的喉嚨上,隨時準備割下去,讓他的鮮血噴涌而出。
他不敢猶豫,撞開窗戶直接跳進了荒草叢生的後院。
黎漸川很清楚,如果這場追殺發生在白教堂街,那他將要面對的就不止是開膛手傑克了,所以他飛快地穿過後院,翻牆跳進了下水道。
果然,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如影隨形地粘了上來,好像永遠也甩不掉的跗骨之蛆。
下水道漆黑惡臭,污水沒過腳面。
黎漸川提著煤氣燈奔跑了一段距離,突然停下。
前方的地面堆積著血水,一具蒼老的女性的屍體被倒吊在上面。
兩個鉤子穿透她的腳板,她渾身赤裸,鬆弛的皮膚就像乾癟的橘子皮一樣皺巴巴鋪滿她全身,她驚恐地張大嘴,腹部已經被徹底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