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硯白側身去找耳機,桌邊手機突然震動,反轉查看,是苗荼發來的消息。
【苗荼:我剛才試了一下,裙子很漂亮也很合身,謝謝你0V0】
簡訊結尾是熟悉的表情符號,讓人一下就能聯想到女生打字時的表情。
很快,苗荼又補充道:【這件衣服好像很貴,我可能要高考後去打工,過段時間才能送你同價值的禮物。】
【苗荼:或者說,你現在有什麼想要、我也能做到的嗎?】
「......」
徐硯白抬眼,通過窄小的方形窗口,看到對面二樓臥室亮起的暖黃燈光。
有厚厚的紗簾阻攔,他看不見人臉,只看到女生坐在書桌前的身影,隱隱綽綽。
大概向光而行是人類本能,徐硯白久久望著漆黑夜裡、僅有的唯一一點光亮,突然就生出些衝動。
他低頭編輯簡訊,敲字時指尖仍輕輕顫著:【你現在方便打電話嗎?】
【我想聽聽你的聲音。】
【哪怕只是呼吸聲也好。】
第19章 我很想你。
電話很快打過來。
「......徐硯白。」
漆黑房間, 聽筒里傳來女生清亮聲音,仿佛炎熱夏季的一捧山泉,模糊不清, 但聽得出每個字都努力咬的很重。
通話隨即陷入沉默。
徐硯白嗯了一聲,點開免提耐心等待,直到掌心手機再次震動。
【苗荼:我不太會說話,還是打字吧。】
像是難為情, 揚聲器有很輕的鼻子抽動聲響起。
徐硯白抬眸望向對窗,看見剛才端正坐好的女生, 此時正側趴在書桌前,柔順的長髮披散著。
他回信寬慰:「已經說的很好了。」
徐硯白對聾啞人了解不多,只知道大多數人失去聽力後、語言功能也會逐漸喪失。
陳亦揚說過,苗荼是11歲高燒時,濫用抗生素導致的藥物性耳聾,在這之前一直是能聽、能說話的健全兒童。
被問起為什麼不佩戴助聽器時, 陳亦揚的解釋是, 普通助聽器的最大輸出無法達到苗荼的聽力閾值, 只有進行人工耳蝸手術,才有可能恢復部分聽力。
不說高昂的手術和後續康復訓練費用,光是最普通的國產人工耳蝸, 都要五萬元一個。
以苗荼的家庭條件,這是一筆傾家蕩產也難以承擔的費用。
徐硯白原以為,苗荼會像陳亦揚所說的,完全失去說話能力;直到跨年夜在山坡上, 女生踮腳湊到他耳邊, 那句不甚清楚、但足夠完整的感謝。
苗荼是能夠、或是一定想要說話的。
徐硯白詢問:「你有想過,以後開口說話交流嗎。」
【苗荼:我查過, 上海有不少聾啞人的互助小組,有很多在小組幫助下、聾啞人重新開口的例子。】
【苗荼:如果能去上海讀書,我想試試。】
似乎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苗荼換了個話題:【過兩天就是除夕過年,你要留下來陪徐奶奶嗎?】
徐硯白垂眼沉默,指尖猶豫在屏幕敲字:【我要回去一趟,有事要處理。】
苗荼過了一會才回覆:【過年是要回去的,畢竟家人都在那邊。】
再正常不過的內容,徐硯白卻在字裡行間讀出點委屈,他打字想解釋,苗荼先提出要學習,沒有掛斷電話。
徐硯白回了個「好」。
戴上耳機,徐硯白右手撐著太陽穴,目不轉睛的看著窗簾後的女生拿出試卷與書本,半伏在桌面學習。
一時間,耳邊只剩下試卷翻動聲、筆尖划過紙面的沙沙聲、以及女生的清淺呼吸聲。
二樓那盞燈徹夜亮著,各一端的兩人都閉口不提未掛斷的電話,默契地保持沉默。
直到徐硯白在悠長平穩的呼吸聲感受到困意襲來,入睡前,很輕地說了句「晚安」。
一夜無夢。
-
除夕當日,徐硯白坐飛機返回上海。
不想引人注目,他沒將琴盒帶在身邊,獨自搭乘最早一班航班,與午時抵達生養他十幾年的城市。
上海氣候比酈鎮溫暖,徐硯白戴著口罩與鴨舌帽,下飛機後一路走過貴賓通道,感覺到悶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