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所有人都能聽到它爪子踩在草地上的聲音, 那沙沙聲伴著一陣又一陣的狼嚎, 在紀鐸的耳畔無限放大。
再等一會, 再等一會——
上次的錯誤絕不能再犯第二次,那緊繃的機械臂發出極為微小的運作聲, 幾乎就在某個喘息之間,它在紀鐸上臂肌肉的驅使下, 突然向著谷銘揚起。
守在房屋後側,距離狼最近的谷銘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小刀飛射而出, 眨眼間就正中了狼的兩隻前爪。
狼頓時吃痛, 驚叫著想要逃離,但兩隻前爪受傷卻大大削減的它的速度, 還沒有來得及轉身,就覺得後頸傳來一陣劇痛。
紀鐸機械臂中彈射而出的繩爪,已經穿透了它那厚實的皮肉,深深勾插入它的骨縫中,暗紅的血立刻浸透了它的皮毛。
其他玩家們一擁而上,想要趁機抓住那狼,但狼不顧生生撕裂傷口,仰頭衝著黑暗的天幕高聲嚎叫,然後拼命向著濃霧深處奔逃而去。
那狼好似已經失去了痛覺,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將它與紀鐸之間的繩索拉的如同繃緊的弓弦,想要竭力甩掉他。
但這正中紀鐸的心意,他懷中的人偶無比熟練地,用光滑的瓷質雙手攀住了那繩索,然後宛若流星般飛滑而去。
這一招他在遊戲中跟紀鐸配合了多次,任憑那狼如何掙扎,都無法影響他的速度,轉眼間那人偶就敏捷靈活地爬到了狼背上,雙手脫離繩索隨即化為長匕首,「嗤」的一聲就深深沒入到狼身中。
噴射而出的熱血,霎時就濺了銀珀一臉。
「嗷——」那狼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它還想甩掉背上的銀珀,但因為劇痛與失血,已經讓它幾乎耗盡了力氣,只能拖著已經亂了的腳爪,深一下淺一下地,向著濃霧中逃去。
這樣的速度,其他玩家們沒過多久,就都跟了上來。
紀鐸眯起深邃的眼眸,看向狼逃離的方向,那種隱隱的心悸再次浮現,巨大的輪廓果然又出現在濃霧之中。
不只是他,所有的的人也都紛紛抬起了頭,看向遼闊黑暗的天幕下,那根本不知該如何用語言形容的墓碑,一時間竟有些喘不上氣來。
但紀鐸卻沒有停下腳步,他的馬靴踩在狼的血跡上,走到了狼的身邊,然後抱下了還騎在狼背上的人偶。
「哥哥。」銀珀有些嫌棄地甩了甩手上的血跡,紀鐸卻並不在意地用自己的衣擺,一邊走著,一邊幫他仔細地擦乾淨。
狼皮毛凌亂的身體,每走一步都向著旁邊歪斜,口鼻中也不斷冒出血沫子,但它卻仍舊在向著那巨大的墓碑走著。
漸漸地,濃霧之中又出現了一個個低矮的影子,那也是一座座墓碑。
紀鐸走到其中的一座前,伸手拂去上面的泥土與雜草,卻發現上面並沒有任何文字,而是一副圖畫。
身披婚紗的女孩,在三個手腳健全的紡織女簇擁下,向著歡呼著的人群走去,而她的王子就在人群之中,等待著她的到來。
沒有懷疑,沒有隱瞞,沒有恐懼。
紀鐸看著那墓碑思索了片刻,旁邊谷銘與年薇他們,也蹲下看清了另一款墓碑上的圖畫,那是座建在花園中的孤兒院,所有的孩子們都在花叢中笑著做遊戲,小姐弟也牽著手站在那裡。
很快,一塊又一塊的墓碑被拂開,有被萬千寵愛的小王子,坐在他的蛋糕前。有去沙灘度假的小男孩,吃著八爪魚曬太陽。
還有巫婆在高塔上,看著她養大的萵苣姑娘。
一家人在童話小屋前,爸爸媽媽看著玩耍的三個姐弟……
那些令他們所恐懼的東西,似乎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切都變成了他們所能想像的,最美好的模樣,迎來最圓滿的結局。
而隨著一塊塊低矮的墓碑被拂開,不遠處那巨大的輪廓也終於清晰起來,像是隔著最後的一層霧氣,只要他們靠近就能觸及。
紀鐸抱著銀珀起身,最終沒有再說什麼,向著最後那座巨大的墓碑走去。
濃霧之後,走到這裡的玩家們終於能夠看清,那高高佇立的墓碑,卻見它的表面竟覆蓋著厚重的黑色幕布。
冷風不知從什麼方向,吹動著他們腳下矮矮的草地,卻分毫沒有吹起那幕布。
宋承業手中的珠串攥得咔咔響,他有些不安地問著紀鐸:「大,大佬,你說那幕布後面會是什麼?」
「不會又是我們什麼人的恐懼吧?」方陽也惴惴不安地,看都不敢多看那石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