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熊舍時,一位中年飼養員正蹲在「小黑屋」前,左手拿著玩具、右手拿著竹筍,好聲好氣地哄著它。
「歡啊,咱吃口飯嘛,一上午不吃東西,你不餓啊?」
「你的布娃娃也不要了?你不是最喜歡它的嘛。」
「咱不跑了行不,你瞧瞧你,折騰一上午,把自己搞得這麼髒。」
……
小黑屋是一間比熊舍要小很多房間,沒有燈、沒有窗戶,只有十幾個平方。
這之前是存放雜物的地方,後來便成了歡歡的專屬小黑屋。
每次它試圖逃跑後都要來小黑屋裡關上一會,讓它冷靜冷靜。否則放回到自己的房間後,一定會情緒激動地拆家搞破壞,怒罵飼養員們甚至能長達一兩個小時。
小黑屋裡,歡歡頭朝里側躺在地上,只留給他一個圓潤的大屁股,任由男人怎麼哄,都沒有丁點反應。
男人名叫趙偉民,是熊貓館的飼養員,也是這裡的一把手。
趙偉民今年四十多歲,長了一張教導主任的臉,讓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衝他鞠躬喊一聲「主任好」。
他年輕的時候就在動物園任職,在來大熊貓館之前,他養過老虎獅子、餵過猩猩梅花鹿,是動物園裡資歷最久的一級飼養員之一。
不愧是動物園的「教導主任」,但凡是他工作過的場館,各個都都治理得井井有條。
唯獨來了大熊貓館之後,他變了。
從一位嚴厲的飼養員變成了和藹的家長,哪怕是對待總愛逃跑的歡歡,他也沒說過什麼重話,反而經常像哄孩子那樣哄著它們姐妹倆。
徐峰:「趙老師,您好,這位是之前跟您提過的,程穗同志。」
趙偉民站起身,禮貌地伸出了手:「你好你好。」
程穗也連忙雙手握住他的手,拘謹地點點頭:「您也好您也好。」
趙偉民更擅長跟動物們打交道,見到人時,難免表現得有些緊張。
程穗也是一樣,剛才那一句「主任好」差點脫口而出。
簡單和他們寒暄幾句後,趙偉民又回到了小黑屋前,伸手揉了揉歡歡的腳掌,「不要生氣了嘛,吃點筍子?今天的筍子甜得很哩。」
「哼,哼。」
歡歡踢開了他的手,兩條小胖腿來回蹬了蹬,最後鬱悶地蜷了起來。
不吃不吃,再甜也不吃!
歡歡長得很壯實,躺在那裡像是一座黑白色的小山。剛被抓回來不久,它身上的毛還有些凌亂,屁股附近也沾了好幾塊灰,對著牆壁一次次地嘆著氣,隔著門都能感覺到它陰鬱的情緒。
見它不想搭理自己,趙偉民把玩具和竹筍放在小黑屋門口後,便帶著程穗他們出去了。
來到給大熊貓準備食物的操作間,趙偉民繼續處理著那一盆黃豆面和玉米面的混合物。
那是給歡歡樂樂補充營養的輔食,除了從竹子和竹筍中獲得營養外,身為雜食性動物,它們偶爾也需要補充一些澱粉和別的維生素。
趙偉民的每一個步驟做得很細緻,又是蜂蜜、又是雞蛋,主打一個營養均衡。
「我瞧熊貓館的防護做得挺好的,歡歡怎麼又逃跑了?」徐峰幫他清洗著用過的盆,隨口問道。
趙偉民撇撇嘴,「做防護有啥子用,它的心不在這兒,想要逃跑,就算是天羅地網它也能找出縫兒來。」
歡歡今天幾乎可以說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逃跑的。
從視野盲區溜出外場,又躲過了在打掃的工作人員,二百多斤的體格,這一遭下來硬是沒有被人發現,直到跑到了外面的路上才被人發現。
這不可能是一時興起的舉動,絕對有周密的逃跑計劃。
「它這麼不想留下,為什麼不把它放回山里去?」徐峰又問。
「之前不是說它們的放生指標不過關嘛,」程穗試著替趙偉民回答了他的問題,「這種情況,哪怕是它的性子再野也不能放生,要不肯定會出意外。」
程穗之前救助過的貓咪有好多性子比歡歡還野的,有的不親人、有的脾氣差,基本只要逮到機會它們就會逃到外面去。
但這並不意味著它們就能在城市裡生存下去,擁有在外面生存的能力,很多時候,它們都會過得很狼狽,最後……
所以不能因為歡歡性子野就縱容它,真要把它放歸到山林,只會是害了它。
趙偉民正在揉麵團的手倏地頓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麼,卻還是把那句話給咽了回去,最後轉移話題道:「對了,你們今天怎麼想著來動物園了?」